悲风咆哮。
难以想象的狂风从洞穴隧道四壁上的无数破洞中冲出,相互碰撞、交汇,汇聚成中心的强大风柱,只消一刻便将洞穴内附着的潮蕈与沙土吹削得干干净净。
“哇呀!”
“——抓紧我!”
精灵族体态轻盈的弊端在强劲的风力下暴露无遗,伊芙利特与莱维一起被毫无防备地掀飞。多亏他们身后有索拉雅接应,单手攥紧了伊芙利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住洞穴内壁的一处凹陷。
“什——么!?”
“我说,抓——紧——我!”
骤然生成的狂风风力实在太大,呼啸的风声在满是孔隙的洞穴中奏响的悲怆序曲更是震天撼地。几近于噪声的环境下,即使相互之间的距离不过两臂长,嘴里说出的话也得拼命地去喊才有可能被另一方听到。
“索拉雅!这是什么情况?!”
薇琳双手双脚并用仿若一只抱脸虫般抱紧了索拉雅的身体。得益于她与索拉雅几乎头碰头的近距离优势,女孩不必像伊芙利特那般靠嘶吼才能与索拉雅交流。
“不知道!”索拉雅顶着猛烈的风力,每一次张口都有冰凉刺骨的风钻进她的口腔、灌入她的咽喉,令她干涩的眼睛里狂飙湿润的泪水,“没有源头!”
“没有源头?!”
薇琳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这狂暴的风几乎要将他们一行四人吹成一条平行于风向的直线了,就算彻底埋首于少女的背后,双眼也难以在对方猎猎飞舞的中长发下睁开。
索拉雅更是迷惑得紧。
要知道,早在与精灵姐弟会合之前,索拉雅就已经常态维持着大范围的感知覆盖了。而自从那只狼型残渣逃脱之后,她的感知范围内除了几只没有自我意识亦不受控制的亵渎化身四处晃荡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活物出现。
洞穴中有风不总是反常而离奇的现象,反而代表着行走的方向可能有通口,于是外界的空气才能够与洞穴内的空气产生交换。
可现在所面对的则不一样——疯子般猖狂的风凛冽而肆虐,如被刀割般冷痛的脸颊上的皮肤已经开裂。索拉雅绝不认为这般骤然而起又强劲如此的狂风是正常现象的写照,尤其是当他们在此前已经遭遇过虚空残渣的条件下。
虚空残渣是不可能创造出这般天地异象的,能做到这样效果的只有拥有思考能力与创造能力的智慧物种。
‘是神秘教徒吗?’
顺着这条路径,索拉雅似乎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那头狼型残渣会在视线诡异地变化后主动脱逃了。坊间早有传闻说神秘教会的那群邪教徒们已经掌握了操纵虚空残渣的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可能被自己给撞见了。
然后呢?神秘教徒或许已经在则一片区域里布置了大量的各式法阵,就等着他们在被这不期而遇的狂风耗尽气力后一并激发。届时火光冲天电闪雷鸣,而那群埋伏在幕后的神秘教众就可以在一切结束后悠悠然地登场,不费吹灰之力地从他们身上搜取所需要的任何东西。
而既然神秘教会已经掌握了操纵虚空残渣的办法,会不会也已经研究出了如何主动转化正常生物为虚空残渣的办法?如果事件真的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自己的身体会不会也将被那群疯子拿去“物尽其用”?
索拉雅不愿想更不敢想。她抓住石壁的手更加用力一分,可恰恰就是这多用的一分力让手中的着力点不堪重负地化作齑粉,失去了作为支点的能力。
就在即将被风力摔到后面凹凸不平的墙面前的这千钧一发之际,悲哭的风声戛然而止,一如它袭来时那般突兀而不可预见。
只被向后掀飞了一小段距离,四人在已经被劲风吹得光滑如洗的洞穴地面上翻滚着滑出十数米远。
环境的骤变令索拉雅心中警铃大作,不顾身体的疲惫直接从地上爬起。她没有第一时间帮助身后的同伴起身,而是首先做出警戒姿势,拔出那把崭新却暗淡的细长匕首横在身前,警戒着周围四方。
半晌过去,少女没有如预料中捕捉到任何危险的预警,所能感知的范围内一如既往地静谧,静谧到了索拉雅都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的天赋产生了名为“失效”的异常。
可她又确确实实地能够在感知视野中看到身后聚在一起的三小只,以及周边洞穴大概的轮廓。
这实在是太怪了……
索拉雅紧绷的神经逐渐在难以置信中放松下来,耳边选择性滤过的声音终于流入属于随行同伴们的叫喊声。索拉雅此时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如疯魔般瞪圆眼睛防备了数分钟,对精灵姐弟们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听觉回归正常后,索拉雅听到的第一句话就令她头脑发胀。
——那是一句带着哭腔的“救人”,目标正是被伊芙利特与莱维护在中间的白发女孩。
血泊以惊人地速度在地面的沟渠中向外扩散着,女孩的白发染上狰狞的血色,腰际的贯穿伤是一切的源头。
“薇琳!!”
索拉雅这时才如梦初醒地跪倒在女孩身边,慌忙地想要解下腰间的储物袋——
只有空气。
储物袋不知何时被吹散向了某个地方,肯定在着洞窟里,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精灵姐弟已经在刚才索拉雅恍若失神般与世隔绝的时候尽力做到了对薇琳伤口的封口工作。但那腰间的贯穿伤造成的破口肉眼可见,没有止血与消炎的药物,在女孩心脏被毁、恢复能力失效的现在,是足以产生致命并发症的。
洞穴里自然生长的潮蕈已经被刚才的劲风尽数掀飞,粘连于洞穴内壁上的潮蕈也被巨大的风压压扁,组织液完全丧失的情况下连最后仅存的一点药用价值也丧失殆尽,没有利用的可能。
一道惊雷炸响于索拉雅的心头,金发的少女如遭重击般僵在原地,失去焦距的瞳孔涣散,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喂……”
稚嫩的触感轻轻包覆在拇指周围,索拉雅忽然从失意中惊醒,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仿佛有种绝望的氛围充斥了整个洞穴,让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连呼吸都做不到。
除了薇琳本人——她已经疼得快要昏过去了,那般诡异的气氛对求生欲溢满的她无用。
薇琳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急需止血,毕竟现在不比当时——和狄德罗对干的时候自己还有恢复能力,失血再多,补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被拉达姆毁了心脏,也就是魔能运转中枢之后,大量失血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了。
本想着索拉雅这个小叮当转世恢复正常过后能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些救命用的东西,没想到储物袋会在风中遗失。好在比起索拉雅极不稳定的心理状态,薇琳反倒是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个备选方案。
“点把火……”
薇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索拉雅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侧,表情痛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