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被人一只盯着看堪称新时代十大酷刑，尤其是当盯着你看的人自己连食盒都没有打开的情况下，这种尴尬的感觉简直如坐针毡。
何况柯娜鱼蛇鲜美的软肉在清蒸的摧残下已经烂成了糊糊，细小的软刺在肉酱里胡乱戳出，让薇琳这个吃鱼苦手实在升不起继续吃下去的食欲。如此双重作用下，事情以薇琳放下筷子为落幕。
“胃口不好吗？”
查尔斯半是肯定地询问，得到女孩的点头。
“不怎么想吃。”
“别挑食哦。”
查尔斯应该是读出了女孩那不上不下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旁敲侧击地提醒着。
被点穿了真实所想，薇琳又摆出那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食盒里挑挑拣拣。好在清蒸柯娜鱼蛇的量并不怎么多，没过多久就被吃得七七八八的了。
自出生以来一直没听闻过生父消息的薇琳记忆中的餐桌旁总是只坐着两个人，就是自己与母亲。因此她一直都有吃完饭后在离开餐桌时顺手将自己产生的厨余垃圾给倒进湿垃圾专用的垃圾桶里，这个习惯也一直继承到了现在的自己身上。
查尔斯见女孩盯着自己身前那一盆不怎么整齐的鱼骨头架子发着呆，善解人意地主动就将那一只食盒撤走，处理完了再回到长桌边。
薇琳也不跟他客气地谢来谢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题，便趁着查尔斯向这边走来的功夫开口发问。
“为什么你不直接把我一步到位地给治好啊？搞得我只能吃这点东西……”
单单拎出来这句话看似乎有些低情商，不过搭配着薇琳现在的外貌条件和委屈无比的语气，倒也不会让查尔斯听起来不舒服。
反而，这样说话才会显得她比较像个年幼的伤患，调动起了查尔斯刻在骨子里的医者情怀。
所以他在稳稳当当地坐回长桌边之后，用着波澜不惊的温和语气很耐心地解释说：
“那个血族的少女将你抱来的时候……说实话，我当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能一下子就给你治疗到痊愈——创口太大了。而且……你身上的气息比我和你最初在中央大树海里见面的时候要弱，嗯……弱到不用心去感受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这么弱的吗？”
薇琳抬起手臂自己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不相信当时自己会虚弱到这个程度。
“嗯。如果不是那个血族女孩跟我交代了之前有用中位治愈术给你吊了一口气的话，我都快以为你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了——实话实说，当时的情况确实有这么可怕。”
“但治愈术不应该是很方便的嘛？‘啪’的一下就治好了，白白嫩嫩，如获新生！”
查尔斯一笑：“你这说的好像广告词。”
薇琳承认：“这的确是某个广告词。”
“理论上讲，利用中位治愈术就足以将你的伤口全都治好了。”
“那……”
查尔斯抬手止住薇琳的这那那这。
“你得感谢那个血族小姑娘那蹩脚的施术水平。但凡她能再多稳定维持一会儿中位治愈术，你大概就得死在那儿了。”
“……咱们说话能稍微避讳一点么，这么直白地说死不死的……”
“也是……跟着讨伐队一起合作得多了，说出口的话也不怎么过脑子了。”查尔斯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笑着说，“简单来讲，大多数治愈术都需要消耗患者的精血与体能，而你那时候要体能没体能，精血更是留了个干净，我就只好先用其他药品来帮你止血疗伤了。”
“嚯，原来是这样。”薇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软软的靠垫上。
搞明白为什么查尔斯没有将自己直接治好的原因后便找起了其他感兴趣的话题继续聊。
“正好你提到讨伐队——米拉姐那魔族男朋友没跟你在一块儿？”
说话间那溢散的柠檬味香气让人忍俊不禁。
查尔斯摆手着“诶”了一声，说道：
“老斯雷布卸任了，正式传位给小斯雷布之前给队里的成员们都放了假。那些人啊，该回家陪老婆的陪老婆，该见老公的见老公……还有几个在队伍里干柴烈火地成了的小情侣赶着回家结婚——反正就是些大人们的繁杂事，我也就得到机会好先放松放松了。”
“放假好啊，我也想放假来着。”薇琳很真诚地表达着自己对假期的渴望，不自觉地就瞄了一眼挂在挂钟下方的日历。
“今天29号？”
“嗯，7月29号。”查尔斯在检查药箱里各类药品的存放情况时回答说，“再过几天……今天是周四，那就是下周二。下周二，‘八月祭仪’的日子就要到了。”
“‘八月祭仪’……那是什么？”
“纪念上古至尊的国祭。‘八月祭仪’的话主要以祭祀幻武至尊拉提卡为核心。”
“你们怎么给神起的名字一个个的都这么中二……”
薇琳小声吐槽着。可转念一想天朝道教那些神明的全称，一下子就感觉萨纳尔人在给神冠雅号这一点上果然还是比不过种花家。
人家齐天大圣一口一个“玉帝老儿”的玉皇大帝真正名号也有“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这么多字呢，萨纳尔这就俩字的真不能比……
这句话只限于薇琳的内心os，没有被查尔斯知道。
她也不想关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反正现在女孩人在坎达姆哈尔，也管不到人家哈弗斯坎达的事情，薇琳于是问起其他事来。
“查尔斯，你还记得遇见我的时候是哪一天么？”
“记得。”查尔斯说着，竟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被叠成四层的日历纸片，将上面印着的萨纳尔文字“12”展示给女孩看。
“你还有收藏日历的爱好？”
“纪念而已。”查尔斯收回日历纸片，重新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收纳进原先的口袋中，“那天偶然发现了治疗虚空侵蚀的有效药品，我觉得是个值得被我记住的日子。”
“你也真是命硬。”
回想起当初见到女孩的样子——那时候，薇琳还是一头及耳的黑发，查尔斯不由得唏嘘起来。
明明也没过多少天。
“我姑且当做你是在夸我好了。”
薇琳双手抱胸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