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没有理索拉雅,这让索拉雅本人十分不悦。
于是少女就在查尔斯那像极了看脑子不太正常的患者般的微妙眼神中特别夸张地踮着脚弓着背往女孩背后潜伏过去,随即就与薇琳展开了一番你看我藏的斗智斗勇。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来往的吗?
作为一个萨纳尔的百岁青年人,查尔斯直呼看不懂。
或许是因为有些许疲累,又或许刚才只是在和索拉雅整活——当然,说得露骨一点就是在调情,但这个形容词对于这俩之间怎么看都不可能摩擦出姬情的冤家组合显得有些过于不合适了。
总而言之,后来薇琳还是两腿一蹬——阿不,是两手一伸,将那本薄薄的日历册给交了出去。
索拉雅戏谑地一挑眉头,扬眉吐气地将这本日历册作为战利品一般地单手拎了过去。她对着这本日历册最靠上边的那一页思量了一会儿,原本雀跃的神情逐渐变得不那么明媚,甚至带上了些抓狂。
“你这写的什么东西?”
索拉雅果然没有从这一坨奇奇怪怪的方块字中看出什么端倪。
少女现在才发现,原来刚才女孩会突然放弃抵抗,估计就是在与她一来一回东躲西藏的过程中忽然想到自己一定看不懂这种生僻的文字,才装出一副力竭放弃的样子心甘情愿地交出手中的日历册。
打了一手漂亮的信息差异战,薇琳高兴地长吁一口仙气,态度极其嚣张地将索拉雅手中的日历册重新拿了回去。
“喂,”索拉雅两只纤纤玉手落在女孩娇柔的肩头,霎时间重若泰山。血族的少女借助居高临下的强大威势质问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好问题——是什么意思呢?”薇琳则不为强权所动,悠然地转起了铅笔,“唉,索拉雅啊,为师看你魔法天赋超然出尘,这点小事对你来说相比不足挂齿——要不,你来猜一猜这是什么意思?”
“说给我听。”
“不要。”
“说给我听!”
“不要!”
“说!!”
“鸭达!!”
“……”
椅脚与地板的摩擦声很轻,但距离也很近。
查尔斯从长桌边起身,留下一句“你们慢谈,我还有事要处理”的话就钻到一楼拐角后看不见的房间里去了。
这样做的用意很明显,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楞坐在这也跟个会讲话的大鸭蛋无异。反正索拉雅这个大孩子已经起床了,看她俩关系不错,照顾女孩的事情就转交给她最好。
查尔斯临走的时候脑袋里想的肯定是在他一淡出女孩们的视线后,唯一代沟差的存在消失一定能为聊天添柴加火、场面会愈来愈火热。结果事与愿违,等到查尔斯走了以后,这俩人间互相对喷的分贝却接连降低了好几个档次,一个个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总算把他给熬走了,不然哪有面子终结话题啊!’
首先需要声明,薇琳与索拉雅两人并未就此事有过任何形式的私下交流。她们只是单纯地想到了一起去,并且也非常一致地将对方看作为可以在聊天时不以面子为基础的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某种意义上她俩在性格上相似得很,而且她们这种稀奇古怪的性格就算放在整个萨纳尔这么大的样本空间里也显得不那么常见。同极相斥中带着惺惺相惜,应该就是对她们心中对彼此认知的形象写照。
“……喂!究竟写了什么?告诉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查尔斯刚走不久,索拉雅就凑近薇琳的耳边小声耳语道。
这次薇琳的表现就很大方了,拿着铅笔笔头一个个点着日历册上的方块字,逐字逐句地给索拉雅翻译着,最后汇成完整的一句话:
“悲伤的一天——吾弟忌日!”
日历册上被红色铅笔头着重描画的“12”字样深深地在纸面上凹陷了下去,深浅不一的红色铅笔印像是干涸的四溅血泊,充满了绝望的呐喊与悔恨的追忆。
索拉雅察觉到女孩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自责道:“……抱歉。”
“没事。”薇琳很是豁达地摆了摆手,“该失去的总要失去,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任何人都拿不走——我只伤心难过一件事,就是我连用都没用过呢,结果就已经失去了它……呜!”
说完还假哭了一声,营业感溢出。
可薇琳真没有想到,即使自己几乎已经将‘我刚才说的话有带调侃成分,千万不要当真’这句话印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索拉雅好像还是按照她自己的那一套逻辑来做了理解。
只见她十分认真、又十分哀痛地轻叹说:“节哀顺变。”
“……”
这是薇琳第一次不是为了恶心人而吊起一双死鱼眼看别人。饶是如此,已经进入思想的死胡同的索拉雅并不能读懂这微妙的眼神中更为微妙的态度,反而越发觉得女孩的眼角充满了泪水。
——‘那是被灯照的!’
如果薇琳真会读心术,那她一定会这么回答。
女孩听到少女略带遗憾的语句: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这位姐姐,您说话的方式怎么既视感这么强呢……”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薇琳此刻就是右眼皮疯狂跃动,就差迪斯科球的采光照明打节奏了。
索拉雅接下来的行为更是将恐怖刻在了薇琳的心底——
她竟然在抹!眼!泪!
“喔日……”
薇琳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嘴里无意识地飘出这两个字以表感叹。
虽然她很快就发现了索拉雅的眼泪是假的,因为她也被头顶上那亮如白昼的大灯泡在桌面上的反光给照得双眼红肿。
嗯……在本就是血红瞳色的情况下,连眼白都有些血丝出现了。
不得不说,索拉雅装出来的样子确实很适合用共情的方法去安慰人。
“说来有些冒犯……给我讲讲你弟弟生前的趣事呗?”索拉雅用很是熟练的架势施行着她自己那一套的安慰办法,“多一个人记住他,也就多活在一个人心里嘛。”
你这叫我怎么接!!
我难道要个你说,我弟弟“特别好用”、“举世无双”、“历战无数”,最后再贴上个“崭新出厂”的标签跟你坦白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活过吗?
我有病啊!
“……好。”
为了息事宁人,薇琳硬着头皮,开始即兴编造起关于自己那不存在的弟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