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哈啊……”
女孩掌根抵住额前挣扎着想要从地上坐起，身体却完全没有传来要配合的意思。
全身都酸软无力，就连按在额前的右臂都因为过度的疲劳而顺着脑袋的轮廓向后方滑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发自骨髓般深刻而缥缈的胀痛感，有时也恍如针扎。
鼻部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她试着吸了一下气，随即就被有如烈火炙烤般的炽热痛感给刺激得连打好几个喷嚏，努力在地板上匍匐着，将身后矮方桌上的一杯清水用双手捧下，然后直接就往鼻腔里灌入。
“咕噜……哈，好多了。”
随着一整杯冰凉的清水都被自己吸入鼻道，得到冲刷的鼻腔内不再传来令人生厌的灼痛。仅剩的一点麻麻的感觉比起由清水带来的舒适安稳感简直微不足道。
作为曾经因为鼻炎做过鼻镜的小患者，薇琳有过往自己鼻子里灌水的经历——那绝对称不上是多么爽快的体验，至少她本人很不喜欢这样做。
不过今天的冲洗却令她焕然一新，反倒是有些喜欢上这种清凉凉的感觉了。
头脑还有些蒙昧，薇琳还没有反应过来要观察一下现今的陌生处境。她撑起身子依靠在矮方桌的桌角，自然垂头、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板缓着神。
灵魂出窍般的大脑放空状态，让女孩就连身前多出了一道影子都没有察觉到。
“圣子大人，您大伤初愈，有事情要做唤我便是，还请不要这般劳命伤神地自作主张。”
一个沙哑的男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内，薇琳疲惫地仰起脑袋，将后脑勺搁在桌角眼神涣散的颓废模样像极了一个影视剧中瘾君子的形象。
虽然在场的另一人知道这只不过是完整释放了中阶治疗术的副作用而已，被抽干的体力与精力可不会那么快地就得到补充。
“你……是谁，”薇琳眼睛半睁着，上眼睑抽搐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和下眼睑紧紧地闭合到一起，间隙中露出的眸光也缺少聚焦，“我这是在哪……”
“下官名叫赛利昂·赫提修，一介无名小辈，圣子大人有所不知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您的所在……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废弃公寓，也是下官暂时的藏身之处。”
“赛利昂·赫提修？”
女孩抬到半空的左手忽然无力地垂下，砸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传来的痛感稍微拉回了一些她半埋在黑暗中的意识。
薇琳试图在记忆中检索这个她似乎有所印象的名字，似乎是从某个她认识的人嘴里提到过的名字，但她没有印象了。
“下官在，圣子大人。”
听到女孩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有事要吩咐自己，赫提修立即左膝跪地右拳撑地，平视足尖的视线毫无波动，整体姿态上看无一不敬之处。
“头好晕……身体，也好重……”薇琳不适地扭动脖子，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又做不到，迷迷糊糊中条件反射般地就开始求助于他人，“你能帮帮我吗？”
“圣子大人，恕下官直言——这是正常状况，无需帮助。”赫提修的头颈又向下低了低，态度诚恳地说，“这是越过正常调养疗程直接治愈严重伤患的必然反噬，不过不会持续太久，大概只需要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晚上？……现在是...几点？”
脑子不太好使唤的薇琳摇晃着脑袋，一不小心就从倚靠着桌脚的坐姿滑倒在地，冰凉凉的地板透过肌肤传来寒冷的刺激，令她缩了缩脖子：“好冷……”
赛利昂闻言举目四顾——整间房子里除了女孩身后的矮方桌之外就只剩下开放式厨房与餐厅间的大理石柜台。那里虽然离地面较高，但因为材质的关系毫无疑问会比地面更加寒冷。
“……还望圣子大人原谅下官的僭越之处。”
男人抿唇思索了片刻，决定将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大衣叠成两叠铺在矮方桌之上。用粗糙的手掌刮去因烧焦而坚硬的碳化织物后，以反差于外貌的温柔将蜷缩成一团的白发女孩抱上桌面。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像是恍然记起之前的问题那般，望着被窗帘遮掩的窗子答道：
“现在大概是晚上十点吧。”
“噹！……噹！……”
恰在此时，隔着紧闭的门窗都能听到的报时钟声如沉闷的轰雷炸响十次。不知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说错了时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赛利昂脸色煞白地瞬身凑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掀开半厘米的缝隙。
他蹲在窗边瞭望巴普兰城门好一会之后，才终于在放松的长吁短叹中放开了手中捏着的窗帘一角。
“抱歉圣子大人，下官说错了。其实现在应该是刚过晚上八点。”
赛利昂按揉着两侧太阳穴，放松自己那紧张到连时间都预估错误的脆弱神经。
“这么晚了，我得回去找索拉雅……”薇琳抱紧身下垫着的棉大衣，上下眼皮打着架，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要是找不到我，她一定会很着急……的……”
棉大衣上因为被握紧的皱褶淡了些，昭示着躺在其上女孩的归于梦境。
赛利昂恭敬地朝矮方桌前行了一礼，道了一句无声的晚安后，踱着心神不宁的步子在只有几十平米大的老旧公寓内来回穿梭。
“血族晚点了，这是好事……不，也不能算。”赛利昂时不时地瞥向紧闭的窗缝外看去，“我还有使命在身，千万不能被抓回去——我的复仇！”
他从满是霉斑的破旧镜面中看到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面常燃怒火，是一个属于斫去特征之人的叛逆、亦是一个卧薪尝胆之人的果决。
作为疾瞬龙，尽是元素龙的追捕队伍就算从三千扩展到三万都不一定能跟上他的速度。这世上能在速度上胜过疾瞬龙的只有天翼，可远在大陆最西边的他们忙着对付同时来自于海面、草原与沙漠的威胁。天翼的人口也极少，不可能抽出人手来协同对付他一个龙族逃犯。
但血族是铁定要来到巴普兰城做整合的。如果梅丹佐铁了心要抓他回去，向血族求助利用他们那不讲道理的感知天赋，那赛利昂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快又如何？时时刻刻暴露于雷达之上的迅捷也不过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海雕，逃脱不了被包抄夹击的结局。
他必须在血族军队到达之前找到出城的办法，为了他至高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