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干裂渗血,牙龈干涩坚硬。赛利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中扭过头,浑身上下各个关节处传来的哀鸣在他脑子里胡乱回响,令他心烦意乱。
几乎是忍着被一点点将骨骼碾碎成渣般的剧烈痛楚,赛利昂才终于活动开了每一处僵硬得仿佛长合到一块儿去了的关节。等他终于可以“哈、哈”地喘着粗气稍微缓一缓了之后,区区一个低头的动作却让他登时僵在原地。
——粗隆的肌肉野蛮地生长在宽大的骨架上,胸前体毛浓密,与他那一头不常打理的碎发一样是褐红的棕色。
一看,就是个激素分泌旺盛的青年小伙。
赛利昂·赫提修先生正在以新生儿的姿态茫然无措地两腿岔开坐在原地,双目呆滞地看着在地面上依稀拼出一长条拖曳痕迹的碎布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后,几乎是在纯白污垢的某个身影闯入视野一角的瞬间,穿着生日礼服的赛利昂双眼中的光明立即重新点燃。他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来几张勉强称得上是“布片”的结构紧紧地按在某个敏感的三角区;两条粗壮的大腿蜷缩起来,并拢脚踝将某处的下面挡住,佯装出一副正在思考人生的样子。
说实话,他与薇琳的关系并不多熟络。赛利昂凭着常识推断,女孩看到他现在这副衣不蔽体的样子理应会像那些无意中透过浴室的门窗瞧见邻家大姐姐沐浴时被氤氲水汽所掩映得朦胧梦幻的娇美胴体的男孩子们一样羞涩得小脸通红。
毕竟就算萨纳尔的特殊人文历史与生存环境造就了男女两性的相对平等,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对性与繁殖的向往与渴求还是同样扎根在他们的基因里的。
结果赛利昂这边还没开始自责呢,应该有所表示的薇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赛利昂能肯定对方绝对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却依然没有任何触动地环绕着巨大的紫晶大理石壁墙绕行。
“你在看什么?”
极度的尴尬驱使着赛利昂向薇琳抛出这个问题。
他很识趣地没有提自己现在衣不蔽体的问题,因为只要有脑子,换谁都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你跟人家一个女孩子提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大姐姐去勾引一个小男孩一样,不是性○扰是什么?
对小孩子下手,实属下贱!
“……”薇琳分给赛利昂一个淡淡的眼神,“欣赏萨纳尔独到的建筑理解。”
嗯,是个很不走心的谎话。
虽然赛利昂不是以飞行为最大特质的天翼,他们龙族也不是原生种族的那帮飞龙蛮子,作为也以高速行动为长处的疾瞬龙族,他的视力也至少超出了平均水平许多。
紫色系的环境色彩为基底,光照又仅仅依靠中央立柱上嵌着的四盏灯——其中一盏正对着他头顶的灯甚至还坏了,但他仍然能读出石壁上篆刻的每一个文字乃至于标点符号。
“壁文上讲了什么?”
早就一目十行浏览完整幅壁文的赛利昂投其所好地明知故问。
可薇琳识破了他浅薄的用意,朝着赛利昂翻了翻白眼。
“你是瞎嘛,这点距离都看不到?”
空灵的声线被更为空旷的空间放大、吸纳,至少有两道清晰的回声先后进入赛利昂的耳廓,让他的耳根都有些酥麻。
能产生如此明显的回声效应,显然这片空间的空旷度不是简简单单的几米宽,而是足足几十米,接近上百米的半径。
处于这片区域圆心位置的赛利昂能够在跨越几十米距离的前提下看清环状石壁上不过瓶盖大小的字体已经非常惊人了,结果依然被女孩骂了句是不是瞎。
慨叹如此纯洁美好的女孩却偏生长了张嘴的想法同样在赛利昂的心中扎根发芽。
“……看不到。”
事到如今只能睁眼说瞎话了,赛利昂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口咬定自己的确看不清楚。
然后女孩的不屑就愈发明显。
“呵,有人装傻,我不说是谁。”
熟练地阴阳怪气,薇琳的注意力仍然在石壁上刻印的字里行间来回辗转。
这下换赛利昂困惑了:这面石壁上的内容并不复杂,相反还十分浅显易懂,简直就像是从一片童话故事中摘录的章节一样。
类似勇者斗恶龙的故事,也是构成萨纳尔人童年回忆的最为重要的一环之一。
老套的剧情令赛利昂没有任何想要反复观看的意思,所以他认为心智成熟度远超寻常同龄孩童的薇琳肯定也不会花那么久的时间在反复观摩同一面没什么营养的石壁上。
除非她不识字……
……她不会真的不识字吧?!
赛利昂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盲点所在。薇琳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像是迈入了学校的大门的样子,目不识丁说出来也不丢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能打……首先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六族特征齐聚,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破碎虚空总不会为了一个庸才而特别点名她当圣子。
其次就是,萨纳尔的家长们真的很喜欢唆使自家小孩跟别的孩子打成一团,或者干脆就是大人们先打一遍做个样子,然后直接将还在地上爬来爬去牙牙学语的小婴儿给抱上桌看他们打成一团。
属实是民风彪悍。
“我看得懂。”
薇琳头也不回地说道,给出的回答敲响了赛利昂心中的警钟。
怎么可能,读心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由一个人就办得到?虽然斫去了龙角,可我好歹也是传——
“对,你好歹也是传说,可我是名副其实的神话。”准确听取了赛利昂一切所思所想的女孩赏了对方一个侧脸,悠悠地道,“还有,你可别忘了:我既可以是魅魔,又可以是梦魔。既然我两者都可以是,那为什么不能同时动用两者的能力呢?”
“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薇琳的气势与她的语气一样瘆人,娇小的躯壳内仿佛装着一只魔鬼,恐怖的视线快要将赛利昂的肉体刺穿。
赛利昂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