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替红狼少女除去枷锁的行为应该是博得了对方不少好感的。
因为穆新娜竟然肯通过有声音的话语来佐证索拉雅的说法。
“肉鸽的确是派这用场的。”
说完这句话后，穆新娜的脸上就传来如细针请扎般的瘙痒之意。
“盯……”
原来是那个白发女孩正一言不发地瞪着她，一双水晶眸中的色彩是密林深处很少能直接望见的天空之色。
我竟然在龙族的边界，被一个天翼给锤了？
都过了快一整天了，穆新娜终于才开始留意女孩身上的神族特征究竟归属于何方。
尽管不知道实情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猜测道女孩真正的特殊性，已经探明的天翼的身份也让穆新娜登时就打消了在消除束缚后立即逃跑的念头。
——在一个起步就能突破音障的论外级生物面前开跑，这不是蠢蛋是什么？
本来没打算对你怎么样的人，后来也得给你捆成五花大绑了嘛。
“你竟然会说通用语。”
穆新娜正还在与天青色的双瞳对焦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的侧后方传来。
嗯，熟悉的令她感到屈辱的声音，正来自白发女孩同行的那个疑似监护人的血族少女。
这句话听着有些惊讶，暗含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她好像不应该掌握通用语一样的。
穆新娜一边小幅度地活动因长时间束缚而酸痛僵硬的关节，一边伸展着整幅躯体，让怠惰已久的肌群与韧带重新恢复到最佳的待命状态。
同时，用那双在黑暗环境下变得不那么窄的竖瞳盯着索拉雅那颗比她的那一双更为接近血液之色的血眸。
她道：
“通用语，是什么很难学的的东西吗？”
这种情况下，按照他们九窍的野蛮脾性倒是没有直接开骂。
由此看来，穆新娜大概和瑟咪娅一样，是在学习神族语言的过程中特意没有去了解任何被归类为污言秽语的词汇。此时此刻，避雷的作用就完美地体现了出来。
当然，语气和神情这种东西还是改不了的，所以索拉雅也能从这两方面得知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在别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夸奖的意思。
虽然说她本来也没有要夸奖一只九窍的意思就是了，仅仅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
然而，血族少女并不打算为自己刚才语言中存在的歧义做出任何解释——这没必要，不是么？
索拉雅没理会穆新娜的眼神，视若无睹地将目光转向已经停在原地落了好长一段路的女孩身上。
用往前探探脑袋的肢体动作，提醒了对方要继续往前走的事情。
“索拉雅……”
走了一会儿，轻飘飘的声音便从身前传来。
“肉鸽这种东西……是不是有些太暴力了？”
“是啊，可真是太暴力了。”索拉雅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之前还听说，九窍开发了一种可以随军移动的大型绞肉机。只需要将活人头朝下投进去，从末位出来时就是连味道都已经调好了的熟肉糜了——你看我干什么？”
“……”
穆新娜撇过头。
薇琳则不敢置信地大呼小叫：“这么残忍？！”
索拉雅摊手：“肉鸽身份在九窍内可谓是没有半点人权。甚至由于某种特殊性，他们的待遇还未必赶得上被圈养的牲畜——人家至少还得先放血再大卸八块，肉鸽的处理那就简单粗暴多了。”
“口意！”
想象力足够强大的女孩脑子里充满了那种恶心的场景。为了不让这些瞎想影响到这段时间的心情，薇琳尝试用小手锤脑袋的办法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
只可惜收效甚微。
薇琳是对血腥的场景天生没什么厌恶不错，但这不代表对恶心也有足够的容忍度。
何况女孩也没有看别人凄惨地死去这种反人类的极端癖好，自然对这种行为难以忍受。
可难以忍受又如何？整片草原上的九窍不是成百成千，而是成百万成千万。仅不到四分之一个草原的面积上就居住了比神创六族总体人口全部累加起来还要多的九窍。
如果九窍的数量少一些，外界势力或许能在保护种群完整度的情况下稍加干预。但是在这种密集程度之下，谈论这种事情是不现实的。
不过索拉雅也说明了，那只是她的听说。本质上其实心挺好的女孩便寄希望于穆新娜的官方说辞，然后发现事情果然会与听说的不一样。
期待着官方的辟谣，薇琳便将自己求知的眼神望向高大的红狼少女。其中还流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楚楚可怜感。
这种情感的精纯度，绕是被对方亲手打塌了十几次鼻梁的穆新娜，都有些违心地感到一阵愧疚。
穆新娜怎么不知道这神族女孩是要问自己她们族内存不存在这种屠杀用具？
有，或者没有。
这放在平时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没有必要为此纠结。
九窍就是九窍，价值观本来就与神族不一样。神族认为对的东西九窍未必认可；九窍以为的天经地义，自然可能触犯神族的道德底线。
结果谁曾想到，堂堂一只红狼、永恒部族主账的老三，穆新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神族女孩的视线而心生羞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默默地反思起他们这种机器的存在是不是真的触犯了自然规律。
——没错，这种器械在九窍内部早就存在了。六国之内流传的听说闻见也绝不是仅仅为了博人眼球的空穴来风。
所有肉鸽都知道自己的下场之一就是被活着绞成肉酱，所有的九窍也心知肚明他们对底层族员的所作所为堪称残忍绝顶。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九窍之内的存在有过对这种现象的哪怕一次反思——一次都没有。
这是九窍畸形的文化。至少从神族的道德观念出发，这是畸形得不能再畸形的社会形态。
充满针对着本族人的暴力与血腥，却总是对更加强大的外界虚与委蛇、见缝插针地挑衅他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视线里真的蕴含着某种别样的魔力，就连九窍的心肠也能跨越文化隔阂的壁垒将之震撼。
“……没见过这种东西。”
穆新娜仿佛听见自己的脑子里断了一根弦。然后阴差阳错地就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说出了与事实相反的答案。
满足了期待的女孩不注高兴，而红狼少女则和血族少女一样，彼此交换了情感复杂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