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里究竟是怎么了……”
“簌簌……”
“!”
右侧灌木丛发出的响声激起九窍少女的警觉,惹人注目的金红异色瞳瞪得溜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牢传来异常响动的地方,运着轻盈的步法向后远离。
“簌簌……吱?”
一只毛茸茸的生物从抖动的灌木中蹿了出来,与它身体相比极为硕大的蓬松尾巴看着就很想让人上手去撸个爽;两只圆溜溜的黑色大眼睛里看不到眼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酷似松鼠的生物手捧来自某些被子植物枝丫上的坚硬果实,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个比自己大了几百倍不止的巨人。
这种好奇很快就消散了,因为这样子的巨人它早就在以往的生活中见到了太多。非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仅凭它那还没杏仁大的小脑瓜,还真说不出多少区别来。
但它依稀记得其他的巨人们应该没有像身前这个巨人一样穿得如此密不透风。如果它具有与平常人相似的审美,或许也会认为这名陌生巨人的衣着虽然没有露出躯干的任何一片肌肤,却又恰到好处地将少女的青春之姿烘托地更为靓丽。
草原上是没有这样的衣着设计的:它们大多是清凉飘逸型的设计,因为草原上的气候多变,一年四季之中的夏天总有热得令人受不了的时候。
所以这名巨人肯定不是草原人,事实上也的确不是。
这名银猫少女除了部分外貌特征之外,简直与她的生理学同族大相径庭。
蓝星有香蕉人、鸡蛋人的说法,应用到少女身上也同样如此。
薇娅法拉是个生在草原部落却长在神族城市的女孩,有个对她视如己出的养父。虽然因为她一眼就能辨别出的九窍特征使得她在学校生活与人际交往过程中受到了些阻碍,但养父对她倾注的爱填补了这一切。
薇娅法拉是以,将她的养父视作人生中最耀眼的光芒,是她努力生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以至于她人生中最大的目标背后的支撑,都是为了在自己进入壮年之后能够好好赡养自己的父亲,得以让他颐养天年。
这句话由一个最大寿命不超过三百岁的九窍说出来似乎像是在说一个笑话,理论寿命近乎无限的神族人哪里需要你的赡养?黑发人送白发人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此前不是没有人这样锐利地指出薇娅法拉那看似不切实际的决心。鉴于那些真诚评论她的人多半抱有让她多将注意力用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好心,薇娅法拉总是对他们善意地微笑,但也没有表示接受他们的劝告。
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养父的过去有多么悲哀,也绝无可能有别人会知晓各种细节:他连自己都不愿意告诉,若非偶然,薇娅法拉想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触碰到养父内心中真正的伤痕。
最重要的、同时也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便是,养父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父亲他是一个战士,一个因伤退役的战士。从戎留下的伤口是他不灭的功勋,但同时也是一切苦痛的来源。
神创六族由于其身体构造带来的独特属性使得他们能够享有悠长的寿命,但现在世界上所能找到的最老的老人也不过一千多岁,这显然与事实不符。
虚空残渣是极为特殊的敌人——它们没有思想,没有主见,驱使他们行动的或许只有对正常活物的憎恨与杀戮的欲望……如果它们的特殊仅止步于此,其实完全够成不了威胁。
可因为它们周身自然存在的禁魔领域使得常规水平的魔法攻击对它们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而绝大多数神族人究其一生的实力也无法越过横亘在威名阶顶端的瓶颈,近身搏斗与物理层面的动能攻击便成为了神族人最经济有效的选择。
在这件事上,近身搏斗的受伤概率远远大于远程施法,上了战场的士兵们带伤回家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
“医生先生,请问我父亲的病,它……”
“达拉敏特小姐,对于令尊的病情,我或许也无能为力……”
那是薇娅法拉四处奔走多年好不容易才换来的问诊机会,问诊对象是久负盛名的战地医生,是十几年前闻名前线的疗愈圣手。
少女打听到他近期会途径哈伦斯城去往北境,冲破了头皮也要见他一面,拜托他为自己父亲染上的怪病想出些解决方案。
然而,随着精灵男子的缓缓摇头,薇娅法拉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千百万瓣。
“只是缓解也不行……?”
“很难。请容我说,很难。”高挑的精灵男子说完,真诚地握住少女颤抖的手。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沉默了十几秒。
或许是从银猫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他所在意的那种光,又或许是被即将抽回的手掌表面传来的揉握触感传递的决心所打动,精灵医生感慨地叹气,给了少女即将崩溃的心灵一根救命稻草。
“听说过吗,传说,有一种珍惜的花朵长在温暖的被雪山顶,它的功用也与它生长的环境一样不可思议。”
“它能治好我父亲的病?”
听懂精灵男人言外之意的女孩眼中重新燃起了一团炬火。
“不,我说过,现在的世界上不存在根治虚空侵蚀的手法。令尊这样程度的侵蚀,除非是至尊再世,恐怕别无他法。”精灵男子摇着头,语气却不如之前哀婉,“但如果只是延缓的话,那种神秘的花束很有可能能救他一命。”
“那那种花束在哪?”
“好问题,这也是所有传承下来的医书中唯一没有被探明的草药。”
话到此处,医生察觉到少女的眼角泛起了泪光,而他本就不打算对一个纯真的人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贩卖焦虑。
医生很快说:
“不过在我还在学院里进修的时候,院里送进了一个重病垂危的士兵——那种病情,绝无可能有正常人能坚持着徒步走到如此偏远的学院。后来我的导师问起时,那名士兵声称他在流落海边荒野时几乎快要饿死,已经到了拔出花草来填饱肚子的地步。”
“所以那是!——”
“嗯。”医生郑重地点头,“多方核实下来与医书中的记载全部吻合。据信,那种花束生长在北萨纳尔大草原沿海。只是近年来时局动荡,没有学者愿意去当验证医书的第一人。我想,你或许可以在【协会】挂出一封委托,应该对令尊的病情有所裨益。”
当即,医生就看到了少女眼中熊熊燃烧的信念之火。现在,也同样燃烧在已经深入草原的少女眼中。
“呼,不是那些叛徒就好!”
目送毛茸茸的小生物离去,薇娅法拉拍拍胸膛驱散心悸的感觉。她做着深呼吸,鼓足勇气,向草原的最深处继续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