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的草原战场上浓烟滚滚,四处都是被烧焦的树木与枯败的草甸。数以千计的战士分散在巨大的战争沙盘上,某个带队在敌方阵营中横冲直撞的男人尤为显眼。
他是前蓝山城城卫军西片警备长,现列兵,夏文克洛。
多亏女皇陛下恩荫,夏文克洛并没有因为参与了皇城政变的背后布局而受到法律上应有的惩罚——即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谋划,其罪依旧当诛。
他知道那天晚宴的幸存者们都有多恨他,毕竟他利用了自己在蓝山城积攒的所有名望蛊惑了所有人,宴请一众宾客入局。重点是,他也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还牵连了许许多多的人丧命于此。
晚宴的主体多是贵族家主与继承人,无论谁死谁伤对于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极其重大的事情。比如,施德劳徳家的二位在心里肯定有把夏文克洛大卸八块的想法,有相同冲动的其他贵族肯定也不在少数。
在这样多方压力围堵得十死无生的口诛笔伐中,陛下力排众议免除了他的死罪,而是将他军衔清零抄没家产划进一线军队从头做起,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夏文克洛现在只想好好回馈陛下那过分的偏爱,等到派遣结束之后,再挨个去那些贵族家里谢罪吧。倒时候要杀要剐……至少在将自己的妻女安顿好之后。
唉……这些都不谈了。比起牢骚,现在的形势才更让他头疼。
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列兵,但军中还是有不少人认识他的。边防军中消息闭塞,大新闻都要好一段时间才传得来,所以夏文克洛能接触到的中级军官们都还以为他只是惹了什么祸被发配到这儿来戴罪立功,对他倒也还算亲近。
所以夏文克洛就成为了一众列兵里掌握最新大陆局势的人。
就他所在的北萨纳尔大平原战区而言,切诺里曼独立称帝、丹达里曼暴乱、伯里曼被未知能量反应夷为平地、卡拉曼卓陷入火海,他所在的丹达里曼也陷入鏖战。
今天上午已经得到九窍方面的正式宣战声明,夏文克洛杀起那些迟钝的九窍排头兵倒是没有任何外交上的顾虑。不过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那些蛊惑人心的邪教徒才是最该死的家伙,但你首先要先越过这群死忠信众的人墙才能将他们消灭。
而且,就那些中级军官早晨给他透露的消息来说,似乎不止九窍所在的草原出了事情,飞龙方面也有暴乱迹象,天翼设立在海滨的三座边防城市似乎已经采取了反制措施。聊起世界上的其他地区,浓重的硝烟味将每一个话题都浸染得呛鼻。
早餐之后,晨练中的军营很快就被一份指令打破了安宁,夏文克洛所在的部队在中午就赶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
九窍势力范围的最北部,北江的入海口,铃兰洲。
再然后……他们就鏖战了一整个下午,谁都没有想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九窍竟然还有能施法的办法!
于是后来的打法就变得保守,毕竟没有人知道这群家伙还有没有藏着神秘教会给他们塞的黑科技。单单是夏文克洛自己就已经看到有十数个九窍在自己的近身释放强烈的爆裂魔法,差点将自己的手臂都炸断。
夏文克洛姑且还是个传说,要是真换成一般水平的列兵,那种烈度的攻击完全能将他们的心脏粉碎。
血族部队也经受不起自杀式的袭击啊!
显然,避免被这群九窍近身是最好的办法,但更严重的问题也就接踵而至——所有人的魔能感知力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都被削弱到了极为可怜的程度,对于列兵而言几乎就只剩下了肉搏能力。
就连夏文克洛自己,释放最基础的入门级魔法都需要静心准备十数秒钟后才行,威力也跟尚未入学的小孩胡乱玩耍时失误出手的威力相仿。
故而,当一束比他人还粗的巨大光柱凭空出现在他所带领的小队前方、替他们与正向这边冲锋的九窍之间犁出一道五六米深的壕沟时,战场上的所有视线都汇聚到地图上的这一点。
一名身边闪烁着七曜光丝的女孩从天而降。她操纵着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展望四方,最后将那双辨识度极高的宝石之瞳的注目投向被她震撼到的男人。
“遇到熟人了,我等会再来。”
在别人眼中自己是对着空气说话的,可夏文克洛应该是少数看明白了自己操作的人。
因为薇琳看见这个深色短发的男人伸手指向天空向她确认说:“那是你的同伴?你们是援军?”
“是不是援军我也不知道,反正——砰!——我也不知道这边已经有你们在了。”
隔空将即将释放爆裂魔法的辅助驭魔器抽打到天上,战场上就此多了一朵难看的烟花。
薇琳抬起小脚将那偷偷爬上来的九窍给踹了回去,两只明亮的眼睛往壕沟里一瞪、那些家伙登时就安分下来。
“喔……”
背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跟夏文克洛一队的列兵都惊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里对他们空降的领导评价逐级升高。
“我们在晚会上见过一面。”薇琳认出了夏文克洛,不然也不会特地从天上飞下来跟他说话。
“对,我记得。你似乎与三殿下的关系很好。”夏文克洛说。
薇琳不置可否地点着头,下斜的目光瞄到夏文克洛变了样式的质朴领章。
“戴罪立功?”薇琳提问道,“你家人都找到了吗?”
“陛下说会派人去找——当然不是为了我,我没有多大面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城内好几个权贵的家人都消失了踪影。”
“嚯……那祝你早日阖家团圆。”
“谢谢你的好意。”夏文克洛向薇琳致礼。
“不过我这趟下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唠家常的,夏文克洛,”薇琳突然严肃道,“我是来提醒你提防着点的。”
“提防?”夏文克洛有些摸不着头脑,“提防什么?”
“提防一名少女的复仇。当然,你要是不在意也可以。反正到时候你究竟会被卸下几根手臂,那就不是我能说的算的了。”
薇琳也猜不到索拉雅会不会记夏文克洛的仇。就算记了,夏文克洛毕竟不是矛盾的主体,索拉雅肯定也不会跟他闹到至死方休的地步。但是薇琳还是选择将后果描述得恐怖一些,最好能让夏文克洛感到惴惴不安,权当替索拉雅出气。
夏文克洛听到后果然脸色一沉,看起来他对薇琳所陈述的事情并不意外。
“谢谢。”
“无妨。”
薇琳甩甩手,从腰带上解下一枚小盒子,扔到夏文克洛怀里被他一首接住。
“这是……?”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现在你与魔能的沟通不再被这片空间阻隔了——别误会,之所以给你不是因为你很特殊,而是因为在这片战场上就属你的实力最强,希望你能好好发挥作用。”
“不,你不需要吗?”
“我?之前的确需要,现在不需要了,我已经掌握方法了。”薇琳叉腰说道。
“小叙到此为止,我也不好让自己的队友等太久。希望你能好好悔过,夏文克洛。”
留下这句话后,女孩立刻冲上云霄,飞往了铃兰洲上最高的一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