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不堪。
不是说正面战场,而是战场的后方。
“杀了他!!”
突然有一道响亮的喊声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应声冲出一个身披轻甲的人。
深红色的甲胄底衬满是焦黑的痕迹,原本打磨得银白闪亮的甲片上沾着许多焦黑的碳迹。左侧的肩甲已经不见,一大片凝固的血迹将甲胄破损处染得黑不溜秋的,火光映照下从破口处露出的肌肤却完好无损。
冲破火焰的女军官不顾自己冒着火星的被引燃的金发,借着向前冲刺的惯性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剑锋之上。
被她握住的制式军刀已经断了一截,但那不规则的端口与锋利的倒刺在火光下闪烁的亮光告诉所有人,这把断刀除了形态之外,并不比完整时候的它要无害。
“噗嗤——”
血肉被刀锋穿刺而过的声音不大,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噼啪声都能盖住它。可就是这样一记不大的声响,却能为所有听到或看到这一幕的人带去心安。
“你!……”
“去死!!”
女军官运转起魔法,右臂裹着剑光掠过跪倒在地的斗篷人的后颈——他的头部瞬间因强压而爆裂,红的白的乱溅一地。
女军官喘着粗气,从无头尸身的胸背后拔出那把断刀。见军刀已经彻底变形、连刀鞘都纳不进去,她只得将它丢在了一旁的地上。
“准校!”她朝着四周高声喊道,“纳沙利尔!纳沙利尔!”
“少校,少校!”
“你别动,我来了!”
循声望去,一侧火焰即将燃尽的地方果然有一只手臂在废墟中朝她招摇。女军官霎时惊喜,跑着越过好些军官的尸体,结果却在翻越障碍时险些滑倒。
“小心点,少校,”纳沙利尔提醒安德烈娅说,“这里是个大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落下去。”
“滑下去又没事。”
安德烈娅手脚并用着向上爬。她并没有往下滑多远,所以重新趴回坑边不是难事。
“你还好吗?”终于登上坑边,安德烈娅蹲在纳沙利尔的身边对他关切地问道。
“还好。”纳沙利尔脸色惨白,但还是给她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你呢?你怎么样?我记得你的肩膀被那个混账的军刺开了个大洞……”
“好着呢。”安德烈娅笑了笑,将自己曝露在火光之中的左肩凑到纳沙利尔眼前。她本想用手抹去上面凝固的血渍,结果肩头却被自己沾满炭黑的右手弄得脏兮兮的,满是污痕。
纳沙利尔看后很惊讶:“他没伤到你?”
刚一说完,他那一双半睁不开的眼睛就望见安德烈娅那微妙的表情,然后就感觉自己脑门一疼。
“你是不是真把脑袋给摔坏了?”安德烈娅毫不留情地用力摁了摁纳沙利尔头部的创口,道,“我是血族啊,记性不好可没法当准校。”
“嘶——别按,别按!”纳沙利尔疼得哼哼直叫,“让我缓缓!”
“行行行,让你缓缓。”
安德烈娅本就不是来虐待纳沙利尔的,她没这种变态的癖好。趁纳沙利尔哼哼唧唧修养身体的时机,安德烈娅从自己的腰带上找到了一个收纳袋,露出万分幸运的表情。
“呼……还好这个没掉。”
“这是什么?”纳沙利尔睁开半只眼睛,询问安德烈娅捧在手中的一小包东西。
“便携式收纳袋,花了我小半年工资买的。”
“啊?那没有弄丢可真是太好了。”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重点是,这里边装着的东西可比它本身还要贵——我说的是总量。”
“你在这里面装了什么?”
纳沙利尔刚发问没多久,头顶传来的灼痛感便将答案提前告知了他。
“治疗用的草药。”安德烈娅的解释姗姗来迟,“虽然效果不如那些专业药剂师调制出来的速效治疗药,但胜在价格实惠,够用好一阵子的。”
“嘶嘶嘶……就是劲有些大。”
“的确,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安德烈娅笑了笑,“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求这么高干嘛?”
“也是。”
纳沙利尔木然地点了点头,缓了一阵子后才继续问起现在的状况。
缓神的过程中他还好奇过安德烈娅这位血族军官为什么要自备草药,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虽然听起来治疗用的物品对于血族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性价比,但对于常年来往于前线与另一个前线的军人而言,虚空侵蚀这种可恨的东西若要军中医生帮忙清除,第一步也是要先处理被感染的伤口才能进行下一步。为了治疗的效率,许多军士都会随身自备草药,提前就先敷好药。
虚空侵蚀会严重抑制体内正常的魔能循环,是以血族的天赋也就会受到影响,安德烈娅时常自备这些草药也就变得再合理不过了。
“其他人都怎么样?”
“不知道,大概都死了吧。”
“你们血族的军官——”
“——皮尔森是第一个被捅穿心脏的。那混账的军刺改装过,皮尔森在那一瞬间就从胸口炸裂开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算是血族,只要一瞬间将他们的魔能运转核心彻底摧毁,就算是星象魔法也回天乏术。
纳沙利尔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反正现在就剩咱俩了,”安德烈娅望天苦笑,“外面到处都是残渣,我们现在甚至没法逃出这里。”
“别这样,少校。”敷了草药之后纳沙利尔好受了不少,有气力宽慰起别人来了,“有谁能知道这些家伙藏得这么深,连大清查都能隐瞒过去?”
“你说得对,纳沙利尔——谁知道这群人会藏得这么深呢?”
安德烈娅看着远处的火光,在那些火焰屏障之外游荡着数量多到数不过来的虚空残渣,是这些火焰引发的燃烧声替他们掩盖了踪迹。
“反正现在是没人来救我们了。”安德烈娅叹气,将上半身的甲胄脱了下来以便散热。
“前线彻底失联了,便携式定锚电话的信号传输被阻隔,我们甚至没办法告诉自己人说后方有可能会有虚空残渣的威胁。”
“我们这是被请进瓮里了啊。”纳沙利尔也发出一声慨叹。
“行了别叹气了,好好休你的息吧啊。”安德烈娅摸了摸膝前人的额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眉清目秀、印堂光亮,想必不久就会有天降神兵过来把你给救了。”
“那就得看天翼的人会不会途经这里了。”
“希望会。”
安德烈娅由衷地祈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