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还记得在自己刚上初中那会儿流行在家长与老师间的说法，大概内容是说：养成一个习惯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重复二十一天，然后是绵延连续七十二天。
这种说法的真伪性不可考。薇琳自己在心理方面没什么建树，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个原理。
就当这句话所描述的现象是真实存在的好了，那一个人从生下来的当天开始就习得的名为“呼吸”的本能一直持续了十几年，如今还能很快地改正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至少在薇琳这里，她做不到。
“……唔！”
才走出没多远距离，女孩就突然抬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则撑在磨砂的墙面上，没有魔能外循环保护的纤纤玉手被粗糙的墙面划出了好几道鲜明的红痕。几处破了皮，在名为不灭神骸的血族天赋作用下飞快愈合，很快就光洁如初。
天赋治得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创口，就是拿慢性毒气没有任何办法。吃了毒性够强却又不那么强的五颜六色蘑菇的血族人尚且还会上吐下泻的，中了慢性毒气的薇琳当然也免不了被这种异样的感觉折磨。
好不容易忍住了从内向外呕吐的那种冲动，薇琳颤抖着双腿想要往前迈开一步，结果一不小心又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症状便再次严重起来。
“沃日你……咳咳！”
被折磨得心态爆炸，薇琳将无处宣泄的憋屈怒气奉献给了无辜的墙壁。
极端反胃状态下无心支持魔能循环的建设，薇琳奶黄包大的拳头此刻真的与一般的奶黄包没多大差别：同样的香、一样的软，就是没有任何杀伤力。
墙壁连咚咚的声音都发不出来，hp值依旧坚挺地维持在满格。
反倒是因为痛骂不知名的迷宫建设者时又吸了一口“仙气”的女孩此时更加飘飘欲仙了。
——指灵魂出窍。
“你要是再不憋住气，真的有可能会倒在这里的。”赫莉在记忆世界里对她说，“我没有在危言耸听。”
她的语气比以往都要严肃，有种艾拉正经起来时的风格。
“喂……你这么正式，搞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唔！……”
再次从胃底上翻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薇琳两眼翻白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撑地不住地呕吐起来。
什么都没有被身体的自救机制清理出来，只有一根晶莹的垂涎悬挂在粉嫩的舌尖，被缓过来后的女孩厌弃地随手擦去。
精灵的身体只会清除外来污垢，所以那串来自自身的津液便粘连在了薇琳的小臂上。忍受不了这种黏黏腻腻的感觉，也觉得邋遢得恶心，薇琳烦闷地从自己本就破破烂烂的衣物上扯下一条快要离体的布片，胡乱擦拂了事。
“别说话了，还嫌吸进去的毒气不够多呢？”
赫莉已经用上了教训的语气。眼看薇琳已经虚弱到了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的地步，她不禁心中一紧——难道预言中说的死劫就会在这片瘴毒之地来临吗？
若是再严重一些，那与薇琳同龄的幼童都可以轻易地用匕首贯穿女孩毫无防备可言的胸膛，轻而易举地达成屠神的史诗级成就，尽管某人并不完全清除自己的身世。
虽说由于某些特殊原因，薇琳是不可能在最后时刻到来前真正死亡的。别说是神明之间，光是神创六族在后世发展出来的新魔法都有许多能够挽救回那些尚有余温的尸骨。
赫莉不担心女孩的生命安全会在现在受到威胁，只是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到肉体上的痛苦。
祂们私下里为她强加的苦痛已经足够多了，没能给予她应得的关爱便已是莫大的耻辱。
记忆世界中的赫莉咬了咬下唇，随手抹去了眼角湿润的凉意，继续通过思维辅助女孩找到节奏。
介入底层思维而直接将自身的虚影投射在薇琳的视野之内，赫莉在女孩的眼中呈现为半跪着扶住她上肢的姿势，声音略低却极为温柔地对她询问说：
“还有意识吗？”
“当然有……”
“在心里跟我说就可以了，不要再开口。”
薇琳只能睁得半开的双眼晃动着明波，沉沉地点了一下脑袋。
‘还有意识。’
“那就好。”
‘我好奇如果我要是说我没意识——哦不对，我要是没有回答你，而是浑浑噩噩地垂着脑袋，你会怎么做？’
风带来薇琳的思考，赫莉聆听着风声，向清风寄去回复。
“强行顶开你的意识，然后夺取你身体的控制权，等到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再把控制权交还于你。”
‘要不是没有最后一句话，你听起来像个大反派。’
薇琳想笑，但脱力的身体连勾起嘴角这样简单的小动作都做不到，只好作罢。
但她的思维是有温度的。有时候现实里的她尽管笑着，赫莉也能听出其中的凄凄哀鸣。
‘我觉得你现在就能帮我渡过难关了。’
女孩改跪坐为侧坐，将身体的重量分散到完全分开的两腿之上。这样坐着尽管很有青春少女的气息，也是薇琳一直都不太愿意主动去做出的姿态，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对于这个状态下薇琳的提议，赫莉出乎意料地表示拒绝，而且态度相当坚定。
“不行，你必须自己经历这个过程。”
‘好绝情。’
“我有职责在身，要保障你的安全。但只要没有到必要的时候，我是不被允许插手的。”赫莉对她说，“我现在顶多就是陪你聊聊天，好让你不要那么枯燥地等到身体状态的转好。”
‘她们两个，其实也是来保护我的吧？’薇琳的双眼吃力地往地面方向撇了撇，问道。
“当然。”赫莉的投影肯定了女孩的判断。
‘你竟然没有掩饰。’
“既然你都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掩饰也就成为沟通的障碍了。”赫莉摇摇头，自嘲地笑着，说，“现今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任务，就是重新赢得你的信任。”
‘这个简单，你让艾拉把脸蛋乖乖伸过来，我扇她一巴掌就解决了。’
“你知道我不是再跟你讨论赌气的话题。”
‘可这确实很有用，我觉得。’
“……好吧。”
赫莉无言，没想到薇琳能把天聊到这个份上。她心里很是难过，因为这样虚情假意的报复理论，显然没有将她当做真心能倾诉的对象。
或许这世上除了一直在暗中守候的那个她之外，薇琳真的不会将纯白的真诚展露给别人看吧。
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