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被猛地合上，过快的速度引发了空爆，形成了极为响亮的合书声。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们的孩子’？！”
‘字面意思，何必这么激动呢。其实你这些天心里早就存在这种猜测了，它还使得你惴惴不安，担心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一场早就被安排好的棋局？’
赫莉一口气将薇琳心底藏着的心思都透露出来，剥夺了薇琳自我陈述的机会。
同理，也因之而加深了薇琳被唤醒的不安感，使得她的表现向歇斯底里的方向转变。
“告！诉！我！”
女孩大声嘶吼着。尽管她大概已经算到了可能会有如今的场景，但只有真的当事情变为现实时，她才知道这样的真相会对自己造成多么巨大的冲击。
那是一种几乎能从根源上否认一个人的现实的恐怖。
试想一下，若是一觉醒来后看见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自己被泡在营养液里的场面。你将手贴在稍显冰冷的强化玻璃罩上向外望去，发现还有无数个人被浸泡在同样的装置里，身上插满了电极。
那些人可能有自己认识的，也可能是不认识的，甚至有可能是你自己。
一个不知是不是人的生命体向你走来，向你展露微笑，向你道出祝贺。
“你的数据表现很不错，恭喜你，中枢允许你作为新个体离开那个虚妄的世界。至于其他的那些素体，就销毁好了。”
那时，你的心里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现在，薇琳此刻正经历着这种精神上的痛楚，并陷入了对自我深深的质疑当中。
赫莉于心不忍，可事到如今，已经不存在虚与委蛇这个选项了。她正应该履行自己的使命，将一切她所掌握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从来都不知情的女孩。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住在你的身体里吗？无论是阿尔泰、奥普汀还是拉缇卡，她们都有自己的身体……你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现在我将答案告诉你——我之所以没有躯体，是因为我将这一部分赠与了你。’
此言如重锤猛击，几乎撼碎了薇琳本就处在动摇之中的心房。
“你……说什么？”
赫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继续向下，想要一鼓作气将事情的原委都梳理清楚。
‘阿尔泰没有骗你，只有在你身边，她的神智才会清醒，因为她奉献出了她四分之一的灵魂；
‘奥普汀以前就是个腹黑，但她仍将自己最好的性格给予了你，所以就变得有些疯狂；
‘拉缇卡以前就跟莫兰达不对付，但为了你的诞生，她割裂了自己的神识，与奥普汀一样将四分之一的灵魂给予了你；
‘普莱森同样为你割裂了灵魂，并将无限向上的天赋割让于你。’
‘而最后，莫兰达以自己为母体倾注无数个日夜的温养，只有这样，才能将来自不同母体的灵魂熔炼为一，从中诞生一个全新的、超越以往一切的新生命。
‘——亚莎、米莉、赫莉、榭菈、艾菈，你就没有好奇过最后一人的名字吗？
‘——洛琳。’
“洛琳，薇琳……林蔚、林洛……”
“哈哈，我早该想到的，哈——我早该想到的！！”
“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嗯……”
当一切都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面对赤裸裸的真相，薇琳一向用于保护内心的得过且过再也没有了发挥功用的能力。
女孩失了神一般反复念叨着四个颠来倒去的重复的字段，双腿一软沿着床根瘫坐在地上，如雨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染湿了大片干净整洁的床单，哭得泣不成声。
赫莉将自己粉饰为一个没有感情的贤者，只负责通报。内心世界掀起了从未有过的大风，平静清澈的小溪与池塘变得大浪滔天浑浊不堪，将她紫色的长发吹得蓬乱如草。
不知是过了多久，等到风浪渐息，赫莉重新跃上了枫树的枝干。她将一片随风盘旋的枫叶捧于手心，对着它轻轻说道。
‘这就是你应该知道的真相，关于你身世的真相。’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有那么一瞬间，薇琳有问出这个问题的冲动。
但她最终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这样做很蠢，蠢得对不起她的智商，也对不起……她的灵魂。
“我究竟是谁？”薇琳哽咽着呢喃，“是我自己，还是四分之一个你们……”
‘当然是你自己。’赫莉坚定地对她说，‘作为一种物质，单独存在的灵魂是仅具有其本征属性的。当我们选择割裂灵魂的时候，相当于放弃了它的归属权。这些灵魂碎片的唯一作用就是在莫兰达的力量滋养下互相缝补，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这也是为什么你不是生来的全知全能，小时候也跟其他小朋友一样会尿床。’
刻意的元素没有成功逗笑阴郁中的女孩，薇琳仍然只表露出自嘲的那一面，对着被泪水染湿的床单呢喃自语。
“不用安慰我了。你们既然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直接创造一个灵魂呢？缝缝补补，对你们的【计划】又能如何？”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见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被误解成了这个样子，赫莉既无措又生气，却又无法对着脆弱至此的女孩真的表露自己的情绪。
‘你这十六年可不是白活的，灵魂是那边无论如何也观测不到的事物！我们观察得到魔能，也观察得到灵魂，但它们的本质，我们也看不透！
‘用不太科学的比方来类比，我们只是能通过特定途径干涉与利用这两项事物的观测者而已，没有办法做到创生魔能或者创生灵魂。对于我们来说，现成的才是最好的！
‘当时我们对新生命的期望是她将来能够成为更强大的人，成为一个足以以一人之力抵挡破碎虚空之人。我们的能力就好像是被刻意打散的一样，才试想着依靠拼合的方式来创造出一个接近完美的存在！
‘而这，绝不意味着你是个不完整的人——这恰恰意味着，你是这个世界上所能找到的，最完美的人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