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初是比远古更远的时候。
混沌，是形容世界最为贴切的、同时也是唯一可用的词汇。
哪里区分得出来光与暗、形与影，有的只有浑浊不堪的视野，以及不知方向的迷茫者。
宇宙诞生之初的模样，似乎不如大爆炸模型所描述的那般；亦有可能，此处并非常理认识中的那个宇宙概念，而是更为玄乎的存在：
其名为，寰宇之外。
诞生之初，赫莉知道自己是没有名字、也不可能有名字的。
拉弗尔这种称谓，无非也是在与人相遇之后所诞生的称谓。而那，也是很久以后，等到神创六族被创造出来的时候才拥有的代称了。
先天神明之间有着更为高效且方便的沟通方式，依靠声带震动的发音办法并不适合在这片混沌的空间中进行交流。
那时候的祂也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什么，更没有思考过时下曾流行过一段时间的哲学三问。
依稀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像是个无知的孩童一般，在漂流的过程中感知世界、认识世界。过了不知多少光阴后，才看见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抹光。
并不流传于当世神话中的宇宙之初，被后来冠以太初之光的名号。
太初之光极为明亮、极为耀眼，那束光仿佛能超越物理定律似的，在一瞬间就辐射到了整片混沌。
彷徨者们本能地想要接近那处异变之地，然后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宇宙里还有其他与自己相似的存在。
也是自那时起，先天神明们才有了认识自我的主观意识。在今后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经历了从认识世界到理解世界、最终尝试改造世界的意识与能力的双重进步。
知识从无到有，却也都来自于孕育一切的宇宙与宇宙之外。
世上没有谁是生来就知道许多的，即使是神明也不行。
为人们所幻想出来的全知全能的存在，不是也无法创造出一块连自己都搬不动的石头吗？
自然可以离奇，可生命体却有局限。这个道理很快便以恐怖的形态具象于先天诸神面前。
那束曾经使得无数神明趋之若鹜的太初之光涤荡了周遭的混沌，使得晴朗空旷却井然有序的原初宇宙出现在世间。
沉浸于积累知识的喜悦之中，先天诸神们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去思考一件事：那些原初之混沌，难道就这样消失了吗？
无人知晓，因为无人思考。
最终，这种不为人所觉察的傲慢以无人匹敌之姿向太初之光发起了冲击。
——虚空，诞生了。
以太初之光为中心，绝大部分混沌都被其难以言喻的伟力向外推搡开。混沌一开始虽是体积庞大但是密度极低的物质，经历无法比拟的累积与积压之后，其密集程度也早就达到了一个远超人们可以想象的地步。
宇宙诞生之前，几乎所有物理定律都是不必遵守的，那是一个不可被描述的时代。
于是，反常识的，这堆本无生命的物质在无限制无量级的堆叠之下，最终催生出了一个崭新的生命。
原初虚空，一个缺乏主观意识的能量生命。
高密度的虚空核心几乎容纳了全世界过半的混沌物质，源源不断的虚空能量以核心为中心不断向外辐射散逸，将虚空的触角逐渐探及世界的各个角落。
太初之光的伟力无人能挡，即使是已经成为一体的虚空也不行。然而，太初之光的作用似乎不对诞生的生命起效。又或者说，太初之光本真的目的与表观上的作用，就是为了生命的诞生……
无论好与坏。
太初之光的伟力运行得有多快，那么虚空的触角向外探索得也就有多快。因此，虚空与先天诸神的接触是必然发生的事情，而先天诸神最开始的溃败，亦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因为虚空是无数量的混沌所孕育的生命，本身即是宏伟自然的一部分。先天诸神们虽然诞生原因不明，却绝不是能匹敌宏伟自然的存在。
……到此为止，便是赫莉在薇琳阅读碑文之后人为剔除其中带有强烈崇神性质要素后为薇琳所还原出来的宇宙之前的图景。
遥远的时间以难以料想的尺度如一副无边画卷般呈现在自己面前，仅是听着赫莉的叙述，时与空的沉淀也足以将这段看似平凡的文字渲染成比任何史诗都要传奇的故事，不禁让薇琳心神为之一滞。
“……你说的我都懂，但实在是难以理解，”薇琳跟赫莉坦白地讲道，“尽管接触魔能之后我知道常规物理并不是全部，但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宇宙之前，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想象出来。”
比如那段关于太初之光的描述，薇琳还是强迫自己全盘接受的。否则，就按照她九年义务制教育优秀毕业生、一流高校钦定未来学子的身份，用十八般方法驳斥以上故事也只是洒洒水的小事。
曾经有段子拿牛顿的事情来说物理的尽头是神学，现今薇琳才恍然意识到事实其实是物理的初始是神学——当然，后者的神学不具有宗教意味，是个专门用来描述宇宙诞生之前的真理学说。
只不过这门学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理论基础与观测数据的支撑罢了。
‘不需要去理解，接受就好了。对于这种超出常识的事物，要么是全盘接受、要么就是全盘否定。非要逆着思维模式想明白，那终究也只能落得个自讨苦吃的下场。’
赫莉难得说了句这么有哲理的话。结合着对前远古时代的幻想，薇琳对现今的六名至尊倒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崇敬之情。
——当然，给她装机之后又卸载的愚弄之仇还是不能忘的。
“好吧，我尽力。”
薇琳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尝试着去接受赫莉所讲述的内容，尽管她打心底地猜疑那副远古图景的合理性。
“反正再然后，你们就击退了虚空、创造了世界、随之诞生了萨纳尔，是吧？”
‘非要这么说也没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