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自己亲妈口中听到,未来的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她抱在怀里加速到亚光速级别的超高速这件事的时候,薇琳就已经失去了对遥远未来的期望。
单单凭自己现在这副羸弱的肉体,绝对会在刚起步的时候就被压成肉饼的吧?!
百倍马赫的速度她都快受不了了,自打落地之后,她更是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从嘴里吐出来。
全身围绕着骇人的低气压,女孩脸上还是那种好似误食了毒蘑菇的惨淡脸色,吓得守城士兵看到她俩之后都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没有将矛尖对着她们,而是高声喝话:
“停!”
——意外的朴实无华,没什么气势。
被坠空症折磨着的薇琳甚至都懒得给这名士兵眼色,费尽全身力气挂在洛琳的臂弯上,恨不得活成一只连壳都没有的软体动物。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入城前被守城的士兵拦下,洛琳眼中浮现意外之色。
若是放在其他片场,不说扮猪吃虎啪啪打脸的剧情了,最次最次也得来个“慧眼识人”之辈正巧路过、一眼认出来者身份之非凡,然后用各种炫酷的技巧教会这位有眼无珠的菜鸡守城人什么叫做五体投地式土下座。
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爽文片场,萨纳尔人的智商也大多健全。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洛琳很配合地跟在那名士兵身后,进入城门关口接受入城盘查。
那名守城的士兵也因为见到这名灰发少女如此配合的模样,态度缓和不少。在进了审核室之后,他还顺手为这名看起来顶多才刚成年的后辈拉开了座椅。
在这之后,负责入城盘问的就不是负责门口站岗的他了。
……
……
从沙漠返回拉斯德斯佩之后,索薇娅就被送往都城安格劳斯,接受魔族顶级的医疗救助。
萨纳尔也是个人情社会。
本来面对她这样失去了一半躯体、仅靠特殊的方式才得以苟命的病患,资历再深的大佬都不太愿意接手索薇娅的治疗。
反倒是与她同行的那位只被削去两段小腿的博朗·塔萨克蒂,则是被他们争着抢着制定治疗方案。
表现得如此积极,无非就是既不愿意接手她这种难度极高、失败率不小的伤员,又不想被世人诟病这件事而做出的伪装罢了。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人性中的虚伪也并不会消失。
尤其是对于这些早就在岁月流逝下被磨平了棱角、吹灭了热情的学术大佬们来说,一个成就学界非凡的可能,终将落败于一场必然干脆利落的手术。
他们不想让自己几近完美的履历蒙尘,因为这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成本。
若非是她的顶头上司查拉德·裘斯莱远西镇守大人见她年纪轻轻就落得如此下场于心不忍,亲自写信给魔王大人,说动了对方为她安排一名医治者的话,索薇娅大概就会永远失去跟她那于酒馆认识的情人再度幽会的机会了吧?
幸运的是,治疗过程无比顺利。就连那个负责治疗她的主治医师都在她完全康复之后大呼难以置信,可见命运之神对索薇娅的垂青——如果有命运之神这种事物存在的话。
现在,每每想起那名魔族医学界泰斗在接受自己的治疗任务时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与在意外成功之后恨不得每周都开一场学术研讨会大肆鼓吹她的学术水平这两件事情的反差的时候,索薇娅的脸上连一丝鄙夷与嘲讽都不会闪现。
从某种意义上说,经历了一次过山车般的鬼门关体验过后,她倒是将曾经萦绕于心头的许多琐事都看开了。
原本绝不可能允许自己退居三线的索薇娅本人,也在接到来自都城安格劳斯城防卫队的平级调任书后没有表达任何的推辞。
不过,尽管军衔保留了上尉,但毕竟是退居三线城防了,不会像一线的士官们那样三天两头就披伤戴血地回来,薪资水平也降了一档。
顺带一提,就算她曾经的顶头上司查拉德大人十分仁慈地为她垫付了大半医疗费用,索薇娅压箱底的存款也被挥霍一空。
别说是去酒馆泡妹了,身无分文的她就连置办自己在首都的临时居所,都折损了不少她过往积攒的人情。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工作——赚钱,攒钱。等到一切风波都结束之后就回乡。要是我那姘头还等着我的话,那就和她结婚。要是不等了,我也没精力另寻所爱,不如置办个乡下房产、孤独终老算了……”
坐在空荡荡的入城盘问室里,身着安格劳斯城防卫队军官制服的索薇娅小姐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上套着的军靴前端踢着地板。
过分白皙的半截藕臂从她的一边袖口中伸出,作为俊秀面容与桌板之间的支点。
她在早晨六点准时踩点上班,已经在这个空荡荡到略有些阴冷的房间里独自呆了许久了。
要不是那有段时间没上过润滑液的铁门被拉开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告诉她今天的工作来了,她或许还要跟手里的魔方耗上一段时间。
“……长官!”
走在前头的士兵向她敬礼,索薇娅没有因为自己生活态度的转变而慵懒地回礼。
相反,唯独在向士兵敬礼的时候,她的腰背挺直、目光有神。
忠心守卫人民的人,是绝不应该被潦草对待的。
何况在现今佛系了的索薇娅看来,这些士兵们就是代替了她继续守卫人民的利剑。
对于这些同僚,她不得不给予尊敬。
“来访者我已带到,申请回岗履职!”
“许可。”
“是!”
又是互相行了一礼后,守城士兵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在此期间,那名陌生的访客已经落座。
“你好。”
她出于理解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灰色的头发……海族人?”
“算是。”
“算是啊。”
索薇娅动了动笔,在册子上记录些什么。
“你的名字是……?”
“洛琳。”
“洛、琳……好。入城的目的,方便说一下吗?事先声明,这只是工作例行。如果有疑问的话,可以先参照这份表格。”
问话的时候,索薇娅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顺着她的提示,洛琳果然在自己这一侧的桌边看到了一份纸质表格。
边角虽有些褶皱,但总体很新,看来是近段时间才粘贴在这里的东西。
上面大致罗列了一些入城盘问时可能会被询问的方面内容,并且高亮提示了如果被审查官问及了部分敏感问题时,可以有权拒绝回答,或申请第三方介入,甚至于举报审查官。
仅从这一张表看来,在非常时期的现在,安格劳斯的城防标准仍旧称得上人性化。
知道这次盘查要不了多久,洛琳放松地叹气,下意识地揉了揉被她抱着的女孩。
“这位是……?”
“我的女儿。”
“……?”
索薇娅难掩惊讶。
视线反复游走于洛琳那过分年轻的面容与她怀中女孩的娇小身躯之间。
“不骗你,她的确是我女儿,亲生的。”
可不是亲生的吗?
要不是亲生的,自己可就不会被坠空症给折磨好一会儿了!
头脑发麻的薇琳如此在心里吐槽道。
“你的配偶是天……啊,不好意思,我的疏忽。就像这份表单上列出来的那样,我无权过问你隐私方面的问题。”索薇娅立刻止住自己言语上存在的过失,赔罪说,“如果你认为必要,我也可以就此问题向你当面道歉。”
是个正直的人。
洛琳以很难发现的微小弧度,动了动脑袋。
“我不在意。”
说罢,她忽然坏笑一下。
这一瞬间正好眨了一下眼睛的索薇娅没能看到这位年轻母亲的神情变化。
写完册子上的那句记录后,索薇娅听见洛琳赶在她之前,替她问了自己接下来要问询的内容——
“不问问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吗?”
索薇娅首先一愣,随后才笑道:
“我正准备如此询问,洛琳女士——这位小妹妹的名字叫做……?”
“薇琳。”
“哦,薇琳,薇、琳……哈?!”
索薇娅突然失态地拍桌站起。
那一束遮挡了女孩面容的雪发长发,让本就淡淡存在于她心中的既视感瞬间增强。
身高、发色、体型都与记忆中那名来历神秘的强大**对得上号,只差那一对足以佐证身份的天青色眼瞳、以及对于一名幼童来说显得过分姣好的脸蛋了。
会是她吗?
不会吧,总不可能真有这么巧吧?
在索薇娅这样的惊疑中,蜷在自家母亲怀里的女孩动了动。
然后,视线相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