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道大门的打开，此行的终点总算到来。
随便找了一张沙发坐下，薇琳都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小时以前的自己还远在萨纳尔净土大陆的另一端、跟梅丹佐聊天呢。
“现在是上午九点整——几位，喝茶吗？”
问是这么问。
实际上在问这话的时候，魔王伊莱亚斯已经在厨房里斟好了茶，在托盘上摆放齐整，运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一人面前放了一杯，飘香的氤氲蒸汽入眼，将深绿色的茶水蒙上一层雪白的雾气。
捧起来放至唇边、轻轻抿上一口，香醇的味道便瞬间侵占了口腔、顺着气道吸进肺里，又随着吐息的动作占据了整个鼻腔。
词穷如薇琳，只能用“好茶”一词来笼统地表示自己的观感。
“你喜欢便好。”
薇琳喜欢闭着眼睛喝茶。而且相对于她的小脸来说，那茶杯的口略大，能罩住她的小半张脸蛋。暖湿的雾气不但熏得她睁不开眼睛，也让雪白的睫毛与眉毛上都凝上一层浅薄的晶莹。
也就因之没能看清楚伊莱亚斯究竟是怎么做到在不脱下面甲的情况下，仍能比她还要利索地饮下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的。
没过多久，除薇琳之外的到场者都喝完了茶，接下来的话题却迟迟没有展开。
隐约意识到这应该是在等自己，薇琳便有些局促地端起茶杯。不再细细品味，而是囫囵吞枣似的像是灌白开水一样地咽进肚子里。甚至在仓促之下，连舌头被烫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泡。
一起喝完茶再谈论事情，是魔族的传统。在拉斯德斯佩的文化中，他们认为开始话题前饮用一杯好茶，会令会话进行得更加顺畅、说话者也能口吐芬芳。
唯一的例外就是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之时，这类增加生活情趣的仪式就显得冗余了。从这也能看出，今天他们齐聚一堂，要谈论的事情似乎并不是火烧眉毛的紧要之事。
但同时，这也并不意味着今日的主题就不重要了。
反而，这场与会者身份都很不一般的非正式会议所涉及的核心内容，是让身为魔王又颇有一番手段的伊莱亚斯都略感棘手的事宜。
即有关魔族创生之神、上古至尊之恢弘至尊拉弗尔的神躯再塑之事。
在为此前对此没什么背景了解的白发女孩做了大致概括之后，这场会谈，由脚下这片土地的领导者，魔王伊莱亚斯率先开口。
“法道至尊——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说实在的，对于我们而言，还是从小到大最常用的称呼说起来最顺口。”他首先界定自己接下来偏好的对其他与会者的称呼方式，“同理，我将称呼你为全知至尊，不知可否？”
“可以。”奥普汀用手向上抬了抬帽檐，“这本就不是什么必须的事情，那就按你习惯的来好了。”
对此，洛琳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那我呢！我叫什么？”
女孩热情似火。
“——你乖乖坐着，当个旁听。”
洛琳的话简直比南极洲的冰窟还要寒冷，无情地浇灭了薇琳似火的热情。
表情刹那间消失，女孩大睁着那一双天青色的眼睛，好似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她颓丧地坐着，给自己满上茶水，当一个无情的饮茶机器。
“那么，会谈正式开始。”
“——法道至尊。”
伊莱亚斯的黄金瞳与那双银红色的珠宝色眼瞳对上视线。
“尽管我尝试着按你说的去做了，但很遗憾，我们当下的资源，或许并不足以达成你们的预期。”
“具体是哪一方面达不到？”
奥普汀追问细节。
“说来有些羞于启齿……每一方面。”
伊莱亚斯坦诚地说出他在执行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
“但凡是能找到的原材料都找到了，罕见的那些也在调度之下勉强凑齐了。但数量跟质量，终究还是两码事，”他说，“尽管部分材料的质量合格，那些稀有矿物的材质实在堪忧——杂志过多，又难以提纯精炼。即使将工作委派给了经验丰富的【鎏金渠】，最终产品的指标仍然与最低预期相去甚远。”
“大概差多少呢？”
“与你给出的预期相比，在百分之七到百分之九之间。”
伊莱亚斯所坐的单人沙发旁边有一张小桌子。他从桌面上的那一摞文件里抽出两份，分发给洛琳与奥普汀。
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一脸死相的薇琳桌前摆了一份，让她不至于真的没有事情做
说真的，那份报告并不算多么详细。甚至于说，里面还有几处自相矛盾的结论或是数据的冲突。
然而，没人怀疑这份数据的真实性。
“坎达姆哈尔的数据，跟德莱斯特的数据差别这么大的原因是什么？”
洛琳锁定了一副表格上呈现的两个大相径庭的数据差。
鎏金渠的数据与理论差距是负偏差，可国家研究院给出的数据却极为优良。
“因为他们二者一个负责实现大规模产出，另一个则负责可行性推断。”伊莱亚斯解释说，“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在小规模、高精度的生产模式下能够达到生产标准，却难以在真正量产时复原实验事实，这是我们遇到的继原材料品质之后的第二个大问题。”
“虽然只要诸位上古至尊参与进来，这些问题都能够被克服，但所有人都不希望如此——萨纳尔人想要成长，想必诸位至尊也抱有同样的期待。”
对此，无人否认。
“但是巨变迫在眉睫。我们可以等，但大势等不起。”
奥普汀放下了手中的那份报告。
“这里面似乎存在一些技术细节可以改进，你们应该已经察觉了。”
“是的，哈弗斯坎达已经发现并且着手去适应了——他们本就擅长高端制造业。但是改进需要时间，中间还要进行可行性研究。就算是最乐观的预估，至少也要二十余天的设计耗时。若再加上设备量产、组装、人员培训……”
“——等不起啊。”
他叹道。
“但你的口气，似乎并不像是要向我们寻求帮助。”奥普汀确认似的问，“至少，不是参与性的帮助。”
“他们需要的，的确只是建议。”
比奥普汀稍慢一些读完了报告后，洛琳沉着地问伊莱亚斯。
“需要建议吗？魔族之王。我正好有个不错的想法，很适合当下的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