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容为薇琳的第一视角)
最早听到蒙蔽之战的时候,是在哪一天呢?
其实好像在索拉雅跟我说之前的某一天,蒙蔽之战这个字眼似乎就已经出现在我的记忆中了。
那是侍卫姐妹口中谈及的百年前的某场大战。
青砖酒店里住宿的那一个雨夜里,主意识还被困在自己的心像世界里遭受惨无人道的魔法特训的那段时日里,由我的浅层逻辑所支撑的假替人格所接收到的部分信息。
这其中,有一些杂乱无章的内容,也有些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记忆中的其他人的内心写照。
后者的话,按照赫莉的说法,是我在无意识中动用并结合了魅魔与梦魔的天赋,不单单做到了“读心”,甚至还将那一段记忆从别人的脑子里给挖了过来,是一种强盗似的记忆抢夺。
也是因此,我在得知了这一点过后,对结合使用魅魔跟梦魇的精神系超模天赋的兴奋度降低了不少——我没有窥伺旁人隐私的鬼畜癖好。
但如果是我不经意间听来的辛密,则罪不在我了。
“那是千年来为数不多让诸族胆战心惊的战争之一。”
就像是说评书需要定场诗一样,老妈在向我介绍蒙蔽之战的最前头,首先使用了这样的一句话奠定总体基调。
因为是自家老妈在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听得格外认真。
从小时候就是的,老妈是远近闻名的童话大师——至少在讲童话上,她真的很有一手。
这种超乎常人的叙事能力被她良好地运用在对某场历史事件的叙述上时,竟然也能将灰白冰冷的、已经成为过去的历史讲得如此生动,恍若近在眼前一般。
就我目前所得知的信息,曾经的老妈很不受她同僚待见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说话直白、行事孤僻;
最主要的因素,还得属她老人家那几乎成为她一大标签的置身事外的态度。
别人来到这世上,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或是为了追逐某样事物。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总会有所求,因而有所往。
但老妈她不是的。
至少在众多不了解她的同僚眼里,不是的。
“她啊,她是个……很……自由的人吧。”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我曾经向米莉询问过她对自己这位“老战友”的评价,得到的却是这样模棱两可、态度暧昧的评价。
虽然这都是后话了,但从中可以得知,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称作莫兰达的先天诸神、我的亲妈,成天摆着一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隐世豪杰脸。
还是用米莉的话来说的话,就是“看起来像缺了点什么东西——哦,我是指拳印。”
如此置之事外的立场、配合上高超的叙事技巧,老妈给我做出的解释,反倒是让旁听的普莱森也一同震撼。
“就连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普莱森是五尊上古至尊中最晚没入沉眠的一尊神。她沉眠的具体时间与现世的传言差别甚大,后世甚至不知道蒙蔽之战之所以能在惊险之中软着陆,其实少不了她的功劳。
与想象中相反的是,普莱森做的工作倒不是直接出手平定战争。当事人表示,那时候已经处在了神明与凡人之间权利交接过渡的时期,自己也就是做做幕后的分析协调工作。
至于莫兰达,则是继续游走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为数十年后我的诞生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
正因如此,她才会讶然于像莫兰达这样的一个“闲人”,怎么会留意到这么多连她都没有印象的细节。
“……”
我沉默着,怀揣着与普莱森不同的看法。
与她不同,对于老妈那过分详尽到连神秘教会与破碎虚空那一方的各步行事都一并托举而出的言辞内容,我立刻想到了某个跟我有“交心”经历的坏家伙——拉达姆。
或者也可以叫她从前的名字与身份。
上古辟世之战的陨落之星,萨纳尔星空之上黯淡的一枚……
上古至尊之明慧至尊的双生之神,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存在……
跨越不可量数的岁月,将最终的遗物赠予我的恩人,又是后来毁坏我原初之心的恶棍……
祂是现今号称至上四象的混沌邪神拉达姆;
亦是过往伴随莫兰达左右的双生之神科菲林。
我不知道她们两个现在还有没有联系,更不知道百年前的她们之间还有没有交集。
我总觉得,我认识的老妈,不是一个会做出安排别人来杀她女儿这样事情的人,尽管最终的结果或许能够让我得到蜕变、力量获得提升。
我不觉得老妈她是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的,反正这十六年来,我的眼睛、我的心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一位值得我去爱戴、尊重、且无条件信任的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姑且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拉达姆已然不是科菲林——她或许会残留有科菲林的记忆,但人格绝对已经改变。
沙漠那会儿,拉达姆跟我提议过一场我不喜欢的赌局。
我就在想,在这一对曾经的同胞之间,会不会也有一场绵延上千年的赌局?
“不、不可能。”
我摇摇头,试图从脑海中甩去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说某种赌局的存在能够完美地解释为什么拉达姆在遇见我之后一再地放过我,她对我的压制力总是超越阶级的,是一种碾压,但她偏生就是放了海。
从马后炮的角度来看,我竟然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默契。
比起戕害我,拉达姆反而更像是在锻炼我。也正因如此,老妈她才没干预,尽管那时候我都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可对于这个猜想,我否决得更快一些。
我还是不愿相信,一个世界最终的命运会被绑定在一场赌局之上。
学习过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我对于赌这个字眼在历史中扮演的作用总是抱不赞成不支持的态度。
因为这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到某个疯魔般的国家,与它那难以与潜力相匹配的野心和疯狂。
陷入层层包围绞杀的士兵拿性命开赌能算壮士豪情,但随意将一国之运势放上赌桌的人,恕我难以欣赏。
尽管从老妈的话里听到了海量难以解释其来由的细节,我还是无法想象这种赌局的存在性。
而不怀疑其是否存在的话,真实性又被聚焦在了辩论桌中央。
神非全能,是老妈亲口跟我说的。
我或许是全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她的权能其实并非【预知】的存在,她所看到的一切未来也绝不可能细致地记住。
那她究竟是怎样注意到这些细节的?
她会骗我吗?她需要在这种事情上胡编乱造吗?
还是说……
她想要隐晦地暗示我,暗示我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游览途中,我无心再去留意美食与街景。
盲目地跟在她们的身后,梳理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但是到了傍晚被普莱森带回住处的时候,我还是没能从中梳理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不明白。”
入睡之前,我抱着枕头,对躺在床上妙龄少女外表的老妈抱怨。
她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眼眸转笑。
“那,就不明白好了。”
……
说来也是奇怪。
就在她给予我回答后的片刻。
我似乎瞬间,又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