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伦理意义上讲，你还有个哥哥……
你还有个哥哥……
有个哥哥……
哥哥……
……
“妈！我是不是不再是你最爱的宝贝了！”
“……你正常点，我害怕。”
瞅见薇琳那一副跟被遗弃的小狗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洛琳差点没绷住。
最近她女儿的演戏功底是一再推陈出新，进化速度飞快，让她都有点搞不清楚这孩子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就这么晾着人家也不好。况且薇琳最近又因为体内力量平衡的问题不能经历太大的心理波动，保守考虑也需要洛琳做出点行动来。
于是洛琳做了好长时间薇琳的思想工作，才勉强把她心里的小担忧解开。
“我认识他吗？”薇琳问，“比我出生早的那个家伙。”
好嘛，连声哥哥都不愿意叫，排斥感这么重？
洛琳难得在薇琳身上发现她幼稚的一面。
嘛，挺可爱的就是了——只要不闹事的话。
“你认识他，还从小一起长到大。”
洛琳这样回答道。
薇琳目光凌然：“是谁？！”
早餐用的餐叉都被她攥紧在手里，无意识的行为更加彰显了她那莫名的占有欲。
其实这也很正常。无论男女，就算在成年之后，如果有朝一日你父母跟你说，其实你还有个幼年遗失在外的兄弟姐妹被找了回来，那你心中多多少少肯定是会有些危机感的。
除非你跟父母关系极差，或者非常自信。
而薇琳嘛……正处在一个新旧身份认知的转换阶段，自我认知上的自信终究是欠缺的。
她至今为止都有些担心，洛琳女士究竟是爱着作为儿子的她，还是作为女儿的她。
别看这种纠结似乎很无厘头，但这就是当代青少年复杂心理状况的真实写照。
也或许是当代青少年忧郁症多发的底层逻辑之一。
“好啦，静下心来听我说，好吗？”
将手搭上女孩的头顶，洛琳明智地选择了对薇琳百试不爽的安抚招式。
【里技·妈妈の爱の抚摸】
如果是RPG游戏的展现形式的话，洛琳的脑袋上大概会一闪而过这样的提示。
此技一出，效果斐然。
等到那一双不断变化着的瞳孔差不多完全平静下来后，洛琳才将手抽回。
收回来的过程中还能体会到来自那一方欲拒还迎的别扭。
“你回忆回忆看看，过去跟你玩在一起的小伙伴里，谁跟你关系最好？”
这个问题不需要薇琳的认真思考。
对于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这件事，不论问谁，答案都是在一瞬间浮现的。
或许有些人因为人缘太好，在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可能会在几个人选之中纠结，但以前的薇琳显然不是个人缘多好的人。
能和她玩到一起去的，除了网络一线牵的沙雕网友之外，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要么是姓叶的，要么……是姓陈的。”
“……你们之间都这么互相叫？”
洛琳有些搞不明白这一辈的小孩子起来。
这算是什么仇人似的叫法？
“我这不是在旁敲侧击，看你反应嘛。”薇琳扁扁嘴，吐槽说，“万一我想得跟你想得不是一个人，那是你尴尬还是我尴尬？”
“这么说倒也是。”
洛琳粗粗地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那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的确是在这两个人里面。”
“那我选叶总。”
这一回，薇琳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一点也没犹豫的态度，反倒是让洛琳颇感好奇。
“为什么这么觉得？”
“很简单啊！因为他长得帅嘛。”
薇琳给出了欧亨利式的答案。
“你看啊，你那么漂亮，我也那么好看，那比我出生早的那个，卖相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吧？我反正是不可能承认，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家伙会是个五大三粗的人——画风都不一样啊！”
“你这判断依据，倒是挺灵性的哈……”
“所以我说对了没有？”
“倒是没错。”
“那就是对咯？”
“对了。”
“好，很好……非常好……”
一股阴郁到极致的气氛忽然出现在桌面的另一端，浓郁到仿佛要凝结出来的阴谋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冷却了十几度。
但没过多久这种气氛就不攻自破。
尽管薇琳已经换上了平常的神情托着腮帮子跟自己对视，洛琳也总觉得自家女儿刚才肯定是敲定了什么很可怕的念头。
她也问不出来就是了。
“那为什么不是他呢？”薇琳绞起一束头发，问，“为什么是我呢？”
还是有些闹变扭啊。
洛琳短叹。
“其实，那孩子并非是爱的结晶。”洛琳放下杯子说，“在有你之前，我是一个无情之人。”
洛琳的眼神不似作假，薇琳也因此稍稍端正了自己的坐姿，对洛琳接下来的话洗耳恭听。
“为了你的诞生，我其实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甚至做了很多不人道的事情。即使没有谋人钱财、害人性命，但也算玩弄过别人的信任。”
“比如……？”
“我对你叶阿姨，一开始只有单向的利用。”
洛琳用很平常的语调，说出了人渣似的发言。
“你其实与叶同文不是同年同日生，而是隔了整整一年。原因就在于，我在那段时日里观察他的发育状况与潜力是否能附和我的要求。”
“……结果呢？”
“很遗憾，完全不合格。”洛琳叹气，“那时候我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若非假借母体的办法与理想落差实在过大，我也不会最终那我自己当做最终选择。”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一个凡人做实验。”
“都一样的，都一样。母体的因素占不到大头，而我当时也只是想追求万无一失。”
“于是那时候，我的母亲、伟大的上古至尊、明慧至尊莫兰达，就用这样的理由，玩弄了一名地球女性的感情，还污了她的身子？”
“……但我现在的确是爱她的。”
“老妈啊老妈，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在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我听来，简直跟人渣没什么两样。”薇琳无语道，“您跟伊藤诚的差别，也就是一对一和一对多的差别啊！”
“是啊……以前的我，确实是个人渣。”
洛琳少见地在薇琳的面前如此直白地批判自己。
就算如此，她也没敢跟薇琳坦白，在女孩刚刚诞生的那段时日里，自己对她的看待仍然只是一个实现理想的道具。
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于是，她只能这样拐弯抹角地批判自己。
“我以为，我与她互相帮扶十余年，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老妈，要是一切结束之后，两个世界之间是能沟通的，没错吧？”
薇琳突然抱住了洛琳摆在桌上的手，柔软的掌心软肉覆上了那双十指交叠的葇荑。
“答应我，到那时候，你一定要亲自去跟人家道歉，然后表白！”
“太晚了，”洛琳凄艾地摇头，“她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也得去！不，别说是不同意了，就算人家对你拳打脚踢、痛骂你是个人渣，你也只能受着，然后继续去缠着她，死缠烂打！这不是什么赎罪不赎罪的问题，是知道错了之后，采取不采取补救措施的事情！”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这是担当，是责任啊！”
洛琳哑然失笑：“你这孩子，倒是开始教育起我来了。”
“你就说是不是嘛！”
“是是是，对对对。”
洛琳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女儿反过来教自己以前教她的东西。
十指交叉的手分了开，反过来将那一双更小的手掌抱在中间。
“我会去弥补的。”
洛琳如此立下誓言。
一个必将成真的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