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杰夫是个很能屈伸的讨厌家伙，薇琳是这么认为的。
她敢保证，但凡自己现在不长成这样，而是只有单一的种族特征的话，里杰夫这条见风使舵的人性犬一定不会这么实诚地跟自己说话。
薇琳有种直觉，就是说里杰夫现在之所以向她特别真诚地陈述自己所想要得知的一切，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的多种族特征震慑到了他。
对于里杰夫而言，他似乎只畏惧一样东西——
梦魔与魅魔天赋的综合，【记忆窃取】。
记忆窃取是薇琳自己给这个能力起的名字，毕竟在她以前，没人能做得到这个。
就算是默契极佳的魅魔与梦魔组成的魔族审讯团，最多也只能做到在梦境中引导被审讯者将底层的记忆翻找出来，作为旁观者去辨识罢了。
如果被审讯的罪人是个意料之外的精通此道者，说不定也能找到反制方法，以在一定程度上掩盖关键信息。所以，魅魔与梦魔的组合也并不总是无往不利。
然而，当二者的天赋同时汇聚到一人之身时，量变就真正达到了质变。
就像是血族的空间感知天赋遇上了天翼的魔能视界之后就能为其主人呈现尽善尽美的全空间多维度感知一样，魔族这两大分支的天赋综合在一起，也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境界。
表观上最“反科学”不过的，就是这种能力对于某段记忆的窃取能力。
如果说把每个人的大脑比作一个政府机关，其中分管记忆存储的地方是国家档案室，个人的意识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兼安保人员，潜意识是特殊反应部队的话。
那么【记忆窃取】就能够通过直接让对方所有有生力量罢工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对面的档案室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只要确保深层记忆中没有对应的备份，那么在取走这一部分档案之后，当事人就会像是缺失了那段记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发动【记忆窃取】的人却能清晰明白地知道被窃取之人本该知道的一切，这就完全逆转了信息鸿沟，奠定了天赋发动者的绝对优势。
这就是【记忆窃取】最为可怕的地方——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缺失过这样的一层记忆，除非你去刻意地翻找它。
里杰夫或许是个趋利避害的小人，但绝不是一个思维迟钝的傻子。
他虽然不知道这种复合天赋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但也能肯定同时掌握两种天赋的存在对于二者的结合使用很可能会远远优于盛名在外的魔族审讯团。
他的记忆里有绝对见不得光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具体细节的！
“你在慌什么？”
薇琳突然打断了里杰夫越发激昂的语调。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慌——你在担心些什么，里杰夫？”
‘不好！’
里杰夫挥舞在空中的手臂一颤，才延迟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犯了如此低端的错误。
他表意于色了！
是因为从没有遇到过这等威胁，还是他心底真的被恐惧所主导？
现在的时间，显然不够他想这么多。
“喂，里杰夫——你想不想知道，你八天前的早上做了些什么？”
雪发的女孩子忽然诡秘地笑笑，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
“你吃了一根季普松，对吧？”
“我不记……得？”
里杰夫傻了。
八天前的记忆，他有。
可是唯独八天以前整个上午的记忆就像是缺失了一般，连半点踪影都见不到。
他真的慌了，他一定是被窃取了记忆！
不然的话，根本没理由这样！
‘很好，看来吓到这家伙了。’
薇琳很满意，甚至有些喜出望外。
她刚才确实是对里杰夫随意地翻看了一下他的记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八天前的那个早上所吸引。
那段记忆的画面，并不是里杰夫在享用他手里那根洒满海盐的季普松，而是一个混沌无比的画面。
头一次主动运用这个天赋的女孩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也能猜出来这段记忆并不寻常。
她蛮横地掀开迷雾，入眼的一个人影就让她确信自己这是找到宝了。
“……拉达姆！”
薇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看见这个与自己爱恨情仇纠缠不爽的异端邪神，她的心里就莫名地不爽。
不管薇琳有多不爽吧，那段记忆已经自动播放起来。
【主…主教大人……】
【执行官，你为何而闯进来？】
【是为了给您递送情报！】
【你是将我当傻瓜愚弄吗，执行官？！】
里杰夫被击飞了出去，拉达姆全程站立不动。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拉达姆踩住了里杰夫的头，杀意渐起，【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我还能为大人提供情报……呃，呃啊啊啊！】
【情报？里杰夫，你凭什么认为，我留你的狗命，为的是你那些不起眼的情报？】
然后，就看到记忆中的里杰夫以第一视角想尽办法求饶。
其实都不用看就能知道，拉达姆并没有选择处理掉里杰夫。
【你还有用，所以我不杀你。】
在这段记忆的末尾，拉达姆这样对他说。
【……】
【你在看着吧？】
“……！”
看完了从里杰夫脑袋里取出来的这份记忆，薇琳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额头。
“她是在对我说话么？”薇琳喃喃自语，“拉达姆早就料到，我会来到这里、会遇见里杰夫、会读取他的记忆？”
这怎么可能！
薇琳头脑风暴着，用锐利的视线令想要靠近的里杰夫退避三尺。
“即使堕落为了邪神，拉达姆依旧残存着过去所拥有的权能吗？”
“不，不能这么说……即使她与老妈是双生之神，也不代表她们两人的权能就是一模一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又是怎么知道将来我会翻看这一段记忆？”
“亦或者是，她这段话其实并不是对我说的？”
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薇琳都没能想明白拉达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线索还是太少了，薇琳这才发现自己对所要面对的敌人的了解有多么匮乏。
“……喂，你，”薇琳指着里杰夫，“你知道基地的地下五层怎么去吗？”
“大人，基地只有四层啊，鄙人还真没方法带您去地下五层……”
通过神态，薇琳确信里杰夫没在说谎——他真的不记得那个早上了。
结合他现在说的话，也就是说，地下五层的确是他误闯的地方。
薇琳再次发动全知视界，依旧没有看见地下五层的踪迹。
但是在她静下心来后，果然发现了一处一人宽窄的地方有着及其反常的魔能流动。
“走，”她叫上里杰夫，“跟我去看看！”
“是，大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杰夫还是很听话地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