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
幽蓝色的传送门一般的漩涡贴合在密室里唯一洁净的那面墙上,低沉破碎的合成声音却仿佛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耳畔。
那漩涡的颜色仅仅只是看着就令人不安,尤其是它所象征之物对自己的称呼则更是危险。
两方讲台在同一条轴线上,他方高我方低,塑造出了无形的压迫感。
但薇琳是个不甘示弱的人。面对如此伎俩,女孩双脚离地升腾至空中,强行让自己与那面漩涡高度一致。
“你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情,我跟你们这个妄想覆灭一个世界本初秩序的邪教没有半点关系!”
顶着冷汗,薇琳义正严词地对虚空质问道:“与拉达姆串通算计,让我在此处与你对话,究竟居心何在!”
“你误会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试图表达两个意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亦可以成为你死我活的死敌。”
薇琳扬首睥睨它:“我为何非要选择?你如何知道,我们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莫要与我玩文字游戏,你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你爱憎分明,而非普爱天下的荒诞之辈。”
“那我也没说,我就极端地憎恶你。”
“所以才说,这是摆在你面前的两种选择。”
诡异的合成音在尽可能地模拟出一个活人正常说话时的情感起伏。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我不觉得我跟你讲有什么相似之处。”薇琳拒绝顺接破碎虚空的引导去想问题,“我是萨纳尔人民之神的嫡子,而你是造成我萨纳尔被侵蚀的罪魁祸首!除非你主动退却,否则我们之间难逃一战!”
“还在逃避事实吗?”破碎虚空的合成音笑道,“你的根源之中有混沌因子。虽为秩序之神所生,你的本源却并不纯粹。”
薇琳托胸嗤笑:“怎么?你想嘲讽我的出身,说我是个杂种吗?”
破碎虚空同样笑道:“自然不是。从我们混沌一方的视角看,所有人都一样。”
“如何一样?”薇琳好奇。
“终将归入混沌。”
“大言不惭!”
“究竟是我大言不惭,还是你认识不到整体的时局?”破碎虚空不为所以道,“在我得知的信息中,你是个思维敏捷的存在,不会搞不明白这等明显的问题。”
“你总是直说我一个人,可我并非孤军奋战。”
“你想说,你还有你们世界的全体人民,以及其他的几尊神吗?”
幽蓝色的漩涡旋转得更快了些,像是在捧腹大笑。
“在你的世界,除你之外,无人有资格与我对决。”
在你的世界……等等!
薇琳忽然灵光一闪。
“先天诸神,不止三千之众吧?”
“你莫非连数数都不会数了吗?太初之光初开之时,分明只有两千三百二十一人。就算将后来出现的你算上,离三千也有巨大的缺口。”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只是我们世界的记录。”薇琳闭眼说道,“你如何就知道,其他世界不会有其他的记录呢?
“按照我母亲所说,在那场战争中陨落的所有先天诸神之神躯都用以构筑萨纳尔之【门】。这话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直到今天被你这么一问,我才幡然醒悟。”
“……莫兰达!”——薇琳似乎能从破碎虚空的沉默中听到如此的怒吼。
女孩微微勾起嘴角。
老妈啊老妈,伟大如您,也非要跟您的亲生女儿玩暗示的小游戏啊?
不过薇琳也能想明白洛琳这么做的理由。
洛琳早就知道不知边界的太初宇宙之中遍布神迹,仅凭借几千名先天诸神的力量,其实绝不可能做到击碎代表所有原初混沌的集合的原初虚空之核心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对原初虚空的抗击与进攻并不只有他们这一条战线,而是在整个宏大的太初宇宙中皆有的阵线。
只有面对散点爆发式的负隅顽抗,原初虚空才有可能会因此而曝露弱点。
洛琳曾告诉薇琳,此前充当作她的心脏的原初之一这枚石头是附近数万朵宇宙浮沫之间仅有的一块。
此时此刻再重新去解读这句话的话,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我是破碎虚空,肯定不会只追着有先天诸神坐镇的萨纳尔世界软磨硬泡,而是先侵吞融合那些无人庇护的宇宙浮沫,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如果有这一层思考的话,最终答案就不明而喻了。
千言万语的思考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
“我们的敌人只有你一个,而你的敌人却有无数名尚存的先天诸神,其中定然不乏与‘我’具有相似本源特征的新生代神明。既然如此,究竟是我该惧怕于你,还是应该你胆颤于我呢?”
“……”
漫长的沉默无异于默认,只会令薇琳愈发愉悦。
她又补刀道:
“你无非就是深知这是一场消耗不起的硬仗,故而试图在每个你忌惮的宇宙浮沫里安插眼线、迷惑那里的智慧生命,试图用这种鬼迷心窍的办法分化瓦解秩序一方的势力,以达成此消彼长的战略目标罢了吧!”
“……企图让你归顺,真是我决策的最大错误。”
她从破碎虚空的低语中听到了愤怒与懊悔。
“在万千世界之中,你是第一个如此快反应就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新生代神明——你的确展示了与你的经历所不符的智慧。”
“承让,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待问题罢了。”薇琳假惺惺地对那道漩涡拱手道,“可惜你没妈。”
显然,薇琳在一语双关地骂人。
“照你这么说,其他世界已经有被你所策反的了吧?”
破碎虚空的言语蛊惑既然已经在自己这里失效,薇琳便肆无忌惮地与它对话起来。
“还是说,你其实仍旧处处碰壁?”
“……”
漩涡瞬间消失。
无形的压力如海水退潮般撤去,诡异的亲切感也顿时消散。
“什么啊,还不是逃了。”
薇琳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却发现自己双腿哆嗦了一下,跌坐在潮湿的地面。
“可惜啊,破碎虚空,还是我更胜一筹。”
望着手指间不受控制而汇聚的灰气,薇琳单手摁住脑袋,沙哑着声音道。
但凡破碎虚空再坚持与她消耗一会儿,她说不定就要心神失守了呐。
之后的对决,定然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