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的点拨让薇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权能……权能……’
神明拥有力量，是以区别于任何一切凡物，登基神祇之位。
无论是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中西方神仙也好，萨纳尔历史中真实记录的先天诸神也罢，强大的力量似乎总是神明们赖以立足的根本。
然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地球神话中绝大部分神明在知识发展到现今程度的人类眼中变得越来越脆弱。除了东方神话体系中那些玄之又玄没法解释的存在之外，西方的神明大多过于具象而再难被重视。
小时候，薇琳自封为神棍了一段时期。那时候她通读各国主流的神话故事，尤其对古希腊神话中错综复杂的伦理关系倒背如流。
就算是这样，随着年岁的增长，尤其是随着所学习到的知识的迭代，对古典神话的热爱也慢慢降温，变成了不温不火的“感兴趣”三个字而已。
在地球人鼓捣出来的热核武器空前的毁灭性之余，还有反物质武器、降维打击、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等或理论存在或科学幻想出来的强大武器。
在这样的背景下，由古代人对自然的崇拜而衍生出的神话体系的权威性似乎正在日渐崩塌。
薇琳只是想了个大概，就能料定萨纳尔应该还没有发展出有如热核武器一般毁灭效果恐怖的歼灭手段来。
在魔能科技上更为重视的萨纳尔人研究发展出来的魔法但凡是威力巨大的，普遍属于定点打击。
就算是在为赫莉重塑神躯的时候，或许是由于洛琳与榭菈的刻意控制吧，比热核反应还要恐怖成千上万倍的魔能湮灭也被限制在了小小的地下室中，连地下室的墙体都没有损坏丝毫。
可也正是从中可以得知，萨纳尔的神明们对于绝大部分或是理论存在或是仅存在于幻想之中的自然科技打击手段具有极高的免疫性。
魔能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打击手段从根本原理上是相似的，就是能量打击。
枪械是动能武器，核弹是光能、热能和冲击波武器，刀剑是对压强的放大化运用……一切的打击手段，似乎都无法与能量撇开关系。
但榭菈她们竟然能如此轻松——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轻松地限制住了来自极高密度魔能湮灭所放出的恐怖能量，这就代表萨纳尔的先天诸神们普遍都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我原来是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的吗？”
薇琳不禁如此扪心自问。
现在的她所需要面对的信息量是远远超出任何一个人的，甚至比那些成天俯首埋身在桌案之间的科学大拿们更要多。
她的立场迫使她必须去思考和参悟宇宙最根本的本质，而这对于任何一个生活在星空之下的生命来说，都是一个究极的命题。
“破碎虚空肯定也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而且它或许比我们都要思考得更加深刻。”
想到现实中可能存在这样的一种可能，薇琳不禁为自己，更为全萨纳尔捏了一把汗。
这绝对不是仅凭她一个人就能守护的事物。就算是举全萨纳尔之力、乃至于说就算能拉上地球所在的宇宙浮沫的全部势力，在虚空的侵吞之下也只能走向注定的败亡。
薇琳不希望自己所熟知的世界被毁，也不希望前辈们的付出都将消失。
直觉告诉她，破碎虚空想要追求的东西，其实跟莫兰达所想要追求的东西一致。
——突破这片星空的束缚！
——突破太初宇宙的限制！
薇琳突然记起了一个词，叫做归一。
如果将虚空一方看作是硬币的一面，秩序一方看作是硬币的另一面的话，只需要让两端碰到一起，便能达到归一，说不定就能够找寻到突破限制的办法。
破碎虚空肯定就是在追寻这样的一种可能，于是它迫切地想要侵吞任何一个世界。
至于它的蛊惑？
都想到这个地步了，薇琳还会反应不过来要是当时自己脑子一抽、选择接住由虚空抛来的橄榄枝的话，那么自己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吧？
合作？归顺？
看看那些丧失了原先的人格，沦为混沌邪神的家伙们吧！
狄德罗、拉达姆，还有未曾谋面的梵恩敏，他们的存在又跟虚空的傀儡有何差别？
薇琳能感觉到，他们之所以能在萨纳尔还能保持相对的自主，也是因为沾了【门】的光。
【门】替他们隔绝了来自虚空的干扰，虚空不得不全权委托这些邪神分身们替它达成它的计划。
“所有尚存的世界，应该都存在与【门】类似的保护结界。”
薇琳姑且首先下了一个这样的猜测性论断。
“破碎虚空的力量不如原初虚空，对于各大世界之【门】的阻隔，它并没有能耐快速击破。而由于作用相对的理论，每一个世界的【门】千百万年来所受到的压力，同样应当作用于破碎虚空本身。是以，它自己其实也是始终被削弱的。”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破碎虚空充斥了每一朵宇宙浮沫之间，难以计数的宇宙浮沫就像是一个个胶束，悬浮分散在名为破碎虚空的溶剂之中。
每一个胶束就是秩序，溶剂本身就是混沌，太初宇宙则是整个反应的容器。
容器，代表规则。
如果规则被打破，那么容器也将不复存在。
根据太初之光分散清浊的作用，薇琳有理由认为，秩序与混沌的分离，就是太初宇宙所践行的首要规则。
而根据自己的存在，薇琳又可以推出一个公理，便是小限度的秩序与混沌的混合，是被允许的。
“破碎虚空说，我与它是同类。现在，我才算是相信了。”
薇琳喃喃着，看向自己手心汇聚起来的那一团灰气。
有拉达姆他们这些邪神的存在，薇琳就知道破碎虚空本身其实也是混沌与秩序的共存物。
女孩与它在立场之外最大的区别，其实就在于破碎虚空的本源之中混沌占主体，而她正相反罢了。
“等等，这岂不是……阴阳鱼！？”
薇琳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时辰多以来，她第一次将不敢置信的眸光投向那位一直托举着她的女子。
“那就便好。”
洛琳笑吟吟地对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