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消失了。
更准确的说，是她最后向自己招了招手之后，说了“改日再见”。
潜意识与表意识理应不能同屏出现。按照潜意识本人的说法，是因为虚空能量的依附，而让她具备了完整的人格，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主导自己的所作所为。
“……回来了。”
潜意识就近拉开一扇门并关上后，等薇琳再次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薇琳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反胃与眩晕感。这种糟心的感觉持续了几秒钟后散去，女孩再次能感受到根源深处的那一团混沌了。
虚空能量从潜意识的身上回到了自己身上。又或者说，表潜意识重新合为一体，构成了真正的薇琳。
这或许才是记忆世界中往往只有一个主人的正确解释——表意识通过附身于潜意识，以达到从物质世界进入精神世界的效果。
而刚才自己的经历，从本质上来说，无异于精神分裂。
“原来是这样吗……”
虚握了两下手，薇琳的视线在左右手掌心凝聚出来的不同色泽、不同好恶的魔能与虚空能量之间来回周转。
她现在渐渐能猜到为什么诸如温蒂之类的人会是那样的性子了，指不定就是因为他们也在经历这一种表潜意识分离的过程。
时而合二为一、时而一分为二，所以才会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像个精神病，其实无论正反都是真实的自己。
“……阴阳归一论一定没有错，至少，从根本逻辑上来说，不存在值得辩驳的点。”
潜意识说，让她相信自己。
薇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决定连潜意识的话也不全信。
不知道破碎虚空会不会看到自己的内心所想，但薇琳就是觉得，破碎虚空没这个能耐。
因为如果破碎虚空有这个能耐的话，秩序一方的人没道理不能够以类似的手段去查探祂的思维活动，战场定然会向双向透明的混沌态转变，而现实并没有这般混乱。
“苍空寂灭，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即使是在心智世界之中，薇琳只要一抬头，现实世界破碎的天空似乎就会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
氤氲的灰气从裂缝之中蔓延，灰黑色的虚空形似触手，不断侵蚀着【门】的残体，将毁灭向萨纳尔世界播种。
地球，怎么样了呢？
薇琳突然开始担忧起她另外的半个故乡。
女孩现在当然搞明白了自己其实是个正经八百的萨纳尔人而非人类，地球于她而言，感情也肯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淡。
她一直都是萨纳尔的神明，从出生时便是，今后更是。
地球的文化与故国的情谊勾连着她的心思，薇琳同样也不希望那方净土被虚空的触角侵染。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不仅是萨纳尔世界，地球也要同样无事才好。
然而从现在的角度看来，但凡虚空决意要毁灭地球世界的话，地球一方是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的。
原因很简单，亦十分残酷：魔能科学在日常应用中未必比得上自然科学，但魔能本质上是一种高维散逸能量，以一种反三维规律的形式存在于三维世界之中。
人类是完完全全的三维文明，萨纳尔人是受先天诸神的恩惠而诞生的种族，与先天诸神享有近似的位格。
如果这么思考的话，先天诸神的存在维度与能力维度，其实不相匹配。
“换而言之，我的能力其实已经可以做到超越太初宇宙的限制了，是我的形骸限制了我……？”
薇琳刚想进一步沉思，却先嘲弄地笑了笑自己。
“能从担心地球的安危一路跳跃到这个思维层面，该说我是善于思考好呢，还是该说我是一点也不擅长思考好呢！”
嗨，这都无所谓了。
薇琳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找到了盲点所在。
“好——打住，不想了！”
薇琳觉得这不是一个一口气就能想透彻的东西。
她不想因为一时兴起而框死自己的思维，因为刚才的思考过程显然是有明显的思维走向的。
既然自己的优势在于发散思维，那就要好好发挥优势。
最终决战的时刻距离现在至少还有几天的时间，薇琳有把握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找到问题的突破口。
“现在，我要找厕所了！”
潜意识让她不要关注厕所问题，可薇琳偏要这么做。
她就是有这么一种强烈的直觉，名为线索的直觉。
若果说，洛琳为了让以前的她不起疑，而委托赫莉伪造每天自己上厕所的记忆，薇琳觉得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
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仔细检索下来，薇琳忽然发现自己以往有关上厕所的记忆，似乎每个礼拜都不见得有一次！
以前的她或许会觉得“啊呀，上厕所有什么好记的？一个礼拜记不得一次也很正常啦”什么的。
可现在时代变了，薇琳也知道自己在繁琐小事上的记忆力恐怖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
每天上了几次厕所、在哪里上厕所、用过几次龙头？
龙头旋钮不同时间使用时分别转过多少度？放出来的水要过几秒才能变得水温适宜？
不巧，薇琳都能记起来。
用盥洗室的记忆很频繁，更凸显每周都见不得有一次的上厕所经历异于寻常了。
萨纳尔人强大的直觉告诉薇琳，这种异常很有可能是洛琳与赫莉二人联手，在悠悠十六年跨度中给她留下来的信息。
为了发掘出潜藏于其背后的密信，薇琳势必需要找遍每一个有关厕所的记忆。
她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依次翻过数以万万计的记忆之门，就算思维层面的速度不同外界，翻完了现实中或许也只经过半天。
有取巧的方法不用，这种人被称为傻瓜。
“啪啪。”
薇琳拍拍手。
掌声化为信号，无尽漫长的长廊瞬间变成了一条可以看得见尽头的廊道。
空中浮现一个黄铜铭牌，上面书写着检索与分类结果。
【在至今过往共6143天的记忆中检索到有关【厕所】&【盥洗室】&【卫生间】的记忆条目共24223条。】
薇琳眉头一皱。
两万多条？太多了吧！
“剔除不包含如厕与解手情节的所有无关条目。”
补上限制之后，长廊的尽头从远方的一个小点缩进为一个小方块。
黄铜铭牌再次出现，数字已然有了变化。
【加入如上限制后，检索到合规的记忆条目共492条。】
“不到五百……好家伙，我平均两星期才上一次厕所是吧？”
薇琳呵呵一笑。
这线索给的，也太明显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