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流转，色彩变幻。
迟来的信封触底声沉闷闷的，响起在窄小的工匠坊内。
火舌自木制信箱的内部伸出，十几秒后就随着信件的燃烧殆尽而消失。由于主体是在信箱内部燃烧的，缺少空气流动的信箱本体并未被阴燃。
出于消防安全意识，薇琳还是用魔法凝聚出了水团将信箱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以免阴燃的隐患存在。
薇琳仔细地环顾了一圈逼仄的门店，那些或水晶或玻璃的工艺品做工都很精致，可见其制作者一定不是兴趣使然之人。
但这样的论调只适用于地球。
萨纳尔人是相对于地球人类而言的长生种族，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达不到理论上无穷无尽的寿命，人均四五百年的悠长一生注定了大多数人没法永久地从事同一特定行业。
劳务合同的签订往往是几十年的时效性，以便萨纳尔人们在对当前的工作感到厌倦之后，还有机会转行择业。
年轻人们喜欢考学，而有了许多社会阅历后略显疲惫的中年人们则更愿意将下一段几十年奉献给可以牟利的业余爱好——兴许是演奏一样乐器加入乐团，兴许是说文篆字以笔谋生，兴许是加入军队继续当年义务征兵后对军旅生涯的向往。
也有不少人会往陶艺、吹制玻璃等手工业发展，甚至会沉醉于此，余生便潜心钻研于之。
摆在展架上的这些水晶工艺品，很有可能就是洛琳以克里斯托水晶匠的身份旅居人间时留下的手艺。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
过往的十六年里，洛琳一直都以一个平凡人类母亲的表象陪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而薇琳又没听说过诸位先天诸神们有什么分身之法。
就算有，洛琳想必也不会运行跨宇宙浮沫的分身之术，否则定然会被充斥浮沫之间的破碎虚空所侦测。
“……这个不错。”
被其中的一款水晶小吊瓶吸引了目光，薇琳感叹于其做工的精美、选材的剔透，将之取下，拿在了手里。
既然很有可能是洛琳的东西，那身为店主的女儿，拿走一个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反正她到时候肯定会问一遍洛林的意思的。如若说洛琳跟她承认克里斯托不是一个马甲，而是跟她当时在沙漠意识附身于博朗一样的情形的话，薇琳也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大不了再想方设法向老头子赔个礼。
“哒。”
一声清响，好似被压扁已久的老化弹簧忽然弹起时候会发出的声响，似乎能听到粘连的铁锈被扯断的噪音。
被薇琳拿起的那个水晶吊瓶的底座就这样弹了起来，带起的震动打在上一排货架上。
叮铃哐啷的声音响起，上一排货架从撞击处断裂、倾斜，琳琅满目的水晶工艺品接连滑下，将店铺的玻璃门都砸碎了。
锐利的碎片铺满了地板，更大块的碎片在更大惯性的驱使下滚到了巷子里。
中午的日光从天顶上射下来，一缕一缕的日光中有那么一束照在了巷子里的大块水晶器皿碎片上，折射到另一块碎块上。
光线以光速将所有水晶碎块都连接了起来，特殊的水晶材质使得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缤纷的炫彩。
一缕泛着七彩的光带从门内最后一块较大的水晶碎块上射出，这道被辗转拐弯不知多少次的阳光终于走到了通路的出口，直直射向薇琳的胸口。
“……？”
薇琳一愣，向旁边横跨一步。
那光线射在最高一排货架断裂后完好的另一边，那里悬挂着一面银边镜子。
镜子反射了那道光，角度正好地朝向那个信箱。
“难道说……”
薇琳抿着唇，走回到信箱前，将信箱小心地拆开。
挂着炭黑的内里，正有那么一块圆润的水晶熠熠生辉。
鹅蛋般曲线温润的水晶块澄澈无比，明明没有光线的照射，其内部仍然有九曜的芒星，仿佛锁定了一颗星辰般的，在水晶的内部悬浮。
名为【原初之一】的宝石，太初之光推搡混沌的产物，象征着秩序与混沌的边界，也是太初宇宙目前唯一自然存在的阴阳平衡之物。
将那枚袖珍苹果般大小的璀璨宝石小心地从信纸灰下取出，薇琳把托在掌心。
熟悉的温润感顺着经络滋养着五脏六腑——薇琳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生理意义上的脏器，可她的的确确有一种异常舒适的畅快感。
一缕缕灰色的气息从【原初之一】中飘出，缠绕在自己的五指之间，逐渐没入洁净的小臂肌肤。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要说没有半点慌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虚空能量说白了，在萨纳尔的文化环境里与死亡等负面词汇紧密关联。就算薇琳知晓自己的特殊性，对于这种会腐蚀她心智、影响她人格表征的能量形式，她也更愿意将其留作后手、敬而远之。
所以在一开始看到虚空能量从这枚宝石中漫散而出的时候，薇琳是惊恐更多。
沙漠里时，【原初之一】是给自己充盈魔能用的。可现如今，【原初之一】向自己体内灌注的却变成了虚空能量。
薇琳立刻就想到了“污染”、“黑化”等奇奇怪怪的词语，属于这个年龄段本该天真烂漫一些的脑袋里瞬间就冒出了各种各样细思极恐不堪入目的场景。
她甚至有一瞬间担忧过万一自己从魅魔变成了魅魔，那该怎么办？
杞人忧天的事情，女孩是做过不少，此次也同理。
因为随后她就发现从原初之一中漫散而出的虚空能量是那样的温和，融入取巧之后，反而能比吸纳魔能时还要令人身心愉悦。
脑海里没有出现天使与恶魔的争斗，心情如高山湖泊一般平静，能一五一十地映照出蓝天白云、日月飞鸟。
体内的虚空能量渐长，与魔能从十比一的比例，渐渐升到五比一、四比一、三比一、二比一……
然后在量对等的那一瞬间，停止了对虚空能量的输入。
能量流的中断让薇琳不禁睁开了眼。
反复品味着体内能量比例与自身状态的变化，薇琳看着满地的水晶碎块，明媚一笑。
真有你的，全知至尊。
这都被你算到了吗？
你的女儿，开始有些怕你了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