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拉弗尔的郊区庄园，薇琳就看到矮了半截的屋主人正摆出一张恍若别人欠她几百万纳尔一样的眼神拿着畚箕和扫把用与她身份最不相符的方式清扫大得过分的院落。
“赫莉，饭后消食呢？”
薇琳靠近过去故意这么问。
赫莉没给贱兮兮的女孩一点好脸色看，还握着扫把的手往腰上一插：
“滚。”
“好。”
薇琳笑嘻嘻地回应她，表情在转身过去的瞬间变得恶毒。
赫莉迟早会为她的这句话付出代价，薇琳在这件事上总是小心眼的。
不过在这之前，赫莉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还得率先探明个来龙去脉。
薇琳于是走上阁楼，从阁楼的小窗户那儿熟练地翻上屋顶，果然在屋脊正对着月亮升起方向的那端看见了一个留着灰色及腰长发的女孩子。
稍微令薇琳不太满意的是，这名灰发的女孩子不是以少女形象出现的。
“……麻麻。”
原谅薇琳实在拉不下脸叫一个外观上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老妈”，可她又不能直呼人家的名讳。
不管是洛琳还是莫兰达，都不是她能直接说出口的。
对其他五名至尊之所以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称呼他们的名字，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薇琳跟他们不熟。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洛琳对着她明知故问。
灰色的刘海下是一双桃红色的眼睛，又或许没有桃色那般明亮，是个偏暗淡的颜色。
但不可否认，很好看。
薇琳想这大概就是洛琳最本初时候的瞳色，星空一般的色泽应该是她将自己的意识联通整个【门】的手段。
在【门】即将失效、接着又更换了新躯壳之后，这种联系就显得没有那么必要，所以才露出了本初的色彩。
当然，这一切都是薇琳瞎猜。
“不高兴，很不高兴，”薇琳紧挨在灰发女孩的身旁坐了下来，“我要对着一个看起来跟我没啥区别的小丫头叫妈妈了，你知道我心理压力有多大吗？”
洛琳微笑地侧头看着她：“很大吗？”
薇琳煞有介事地点头，幅度特别大：“非常大！”
“可现如今，这幅姿态就是我的真身啊。”洛琳的左手拂过月光照耀下如若凝脂般的右臂肩头，垂眸说道，“一直保持着化形的话，其实也不是一件很自在的事情。”
“可我没记错的话，我至少连续保持了不少时间的化形哦？你干的。”
薇琳拿小拳头抵着洛琳的肩膀，面前这个穿着连衣裙导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幼态的自己的生母。
要不是那成熟温婉的气质，但凡是跟这个状态的洛琳共处一室都会令薇琳尴尬得如坐针毡。
“不是连续，每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帮你暂时解除化形法术。再说了……”
洛琳将女孩抵在她肩膀上的小手挪到自己小腹前抱着，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那颗稍有放松的小拳头，
“现如今，已经习惯了一身力量无受任何阻碍肆意流通的你自己，还会习惯于龟缩于一个无异于封印的化形壳子里头吗？我看，不见得吧。”
薇琳随即发出质疑：“我一直以为化形就和龙化一个原理，就算谈不上增幅，也不太可能受到限制吧？”
“我问你啊，薇琳——这几天跟普莱森和拉缇卡学习的时候，拉缇卡教了你不少的龙化办法，是吧？”
“是啊。”
“那你可曾见到过有任何一种龙化模式里，你自己的龙化躯壳是不发光的吗？又或者换个问法，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够让龙化躯壳这个纯能量体做到完全的仿生吗？”
“……所以，以前的我不是龙化？”
“以前的你是化形。反正那时候你一身力量又不需要施展，累积着不去消耗又对成长不利，就想了个办法让你能无意识地通过化形法术宣泄掉这些冗余。”洛琳摸着女孩的手心道，“至于现在……当然是不再需要了。”
薇琳登时就不乐意了：“你叫我怎么回去高考？”
但是洛琳乐了：“高考？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自己可以找各种理由不用回去高考了呢。”
“嘁，说得好像我说自己不想去上学你就不会给我安排上学一样……双标怪！”
对于薇琳的职责，洛琳没有任何表示。
反正她说得都对，洛琳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多学点知识总是有用的。书到用时方恨少，薇琳很快就能体验到这种无力的感觉。
想要击溃一个天才与生俱来的自信心很容易，只要让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的天才提前遭遇到未来的她才能处理的事情就行了。
破而后立，洛琳相信一个礼拜之后等薇琳再次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就会很渴望学习了。
“双标就双标吧，你开心就好。”洛琳捏了捏女孩子的脸蛋，“至少你现在确确实实地是笑出来了不是嘛？”
“笑不出来，”薇琳含糊且艰难地发出声音，“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去跟人家拼刺刀了，我心里慌着呢！”
“院子里那位可比你慌，”洛琳回怼她说，“人家最喜欢的一套房子都要被贡献出去了，可不比你慌嘛？都慌到一个人生闷气了。”
“一般。”薇琳揪开洛琳在自己脸上肆虐的双手，“话题正好，其实我上来的初中就是想问问赫莉为什么会去选择拿最原始的办法扫院子。”
“说了呀，心里难受呗。”
洛琳很了解她的老朋友，分析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你三姨姨有个特点，就是对自己的所有物具有极度的精神洁癖。就拿这幢房子举例子——等到危机过去，就算底彼茨政府备好了酬谢礼金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后准备物归原主，那拉弗尔肯定也是不会要回来的。”
“那精神洁癖可真够严重的……只对陌生人有效？”
“陌生人，还有她讨厌的人。”洛琳补充说明，“其实后者还好，跟她有仇的她只需要一个手起刀落，那她心里的那层膈应也就消散了。”
“那她也可以选择不交出去吧，她不是至尊吗？”薇琳从屋脊上站起来，拍拍裤腿，“现在底彼茨有了建临时小区的技术，作为技术提供方，少许优待也是可以的吧？”
“那你就背叛了人民。”洛琳的回答极其果断，“而拉弗尔宁可自己委屈一些，都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背离人民的福祉的。唯独有这一点，你应该好好地从她的身上学一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洛琳敲了一下女孩的头以示惩戒，“永远不要试图以地位为自己谋取便利，你要有足够高尚的道德。没了道德约束的力量，只可能是祸国殃民的灾难之源，我不希望你以后遭人诟病，哪怕只是一点可能也不行。”
“知道啦。”
薇琳出于给洛琳一点面子的动机捂住自己的脑袋，其实根本不疼。
“所以【门】还有几天时间？我好做做准备。”
“明天正午十二点整，撤除护世之门，转而运行各城市小界之门。”
洛琳说出了一个极近的时间点。
“届时，你就能亲眼目睹世界之外的奇景了。你……准备好了吗？”
“……那就让它来吧，我早就等不及想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了。”
薇琳挥了挥手，翻身下楼。
在这之前，她得先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