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纳尔。
德莱斯特西方领，爱华斯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以‘领’命名的城市。”
风尘仆仆的男子将遮盖头部的罩袍掀下，露出一对被斫去的角。
在孤寂的清风平原某处高地林间，还有一人与他同行，一道俯瞰那座陷入战火中的大型都市。
“我还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从哈弗斯坎达的层层严防下逃出来的？”
摆弄着小臂上缠绕的绷带，扣去缝隙中渗出凝固的血痂，短发女人的脸色并不好看。
赛利昂瞥了她一眼：“与其说我，倒不如问问你——乐得自残？”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为了萨纳尔才这样做的。”索薇娅说着，放下了双手，“不像你，一个从哈弗斯坎达逃出来的通缉犯。”
断角男人无奈地叉腰重申：“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等我办完了我的事情之后，你把我押到哈弗斯坎达的审判庭上亲手操刀了解了我都行，但现在你不能拦着我。”
“我有必要拦着你？退一万步讲，我有那水平拦住你？”
索薇娅连笑出来的冲动都没有，赛利昂说出来的话就跟他脑袋上的残缺一样大言不“残”。
对此，索薇娅短叹一口气，忍着痛抱胸、拿出无比认真的态度对他说：
“听着通缉犯，我们俩现在是为了萨纳尔的安定不得已选择的暂时合作的关系，而不是同流合污的关系。事成之后若有功劳，我不会吞你的。
“等哪天龙族人把你重新捉了回去、你想要我帮你说说好话，那我也愿意当你法庭上尝试为你减点刑法的证人，明白？”
赛利昂失笑：“你倒是挺正派。”
索薇娅等了他一眼：“没有见到你就直接举报你就不错了，半个多月以前我差点没死在沙漠里那事儿还得拜你们所赐！”
赛利昂用视野的余光瞟见索薇娅的双手皮肤色调相差甚大，心里也对人家话里表露出的这份愤怒有些了解了。
“那你打算斫了我几段身子？”赛利昂语出随意。
“你只需要去坐牢就好了，我们俩之间只有间接恩怨，”索薇娅说着，放眼看向被熊熊烈火点燃的钢铁城墙，低声呢喃，“你对人民造成的伤害，只能由你自己做出弥补。在这件事上，我没法妄称天数。”
赛利昂深深地注目索薇娅的侧颜良久，忽然感叹道：
“你们倒是挺像的——这就是正派人物吗？这该死的耀眼的崇高的道德感。”
“是你自己没下限，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才是正常人。”
索薇娅弹弹绷带，在从高地斜坡向下滑去前最后说道：
“是非功过非自己所能评说，希望你能做到问心无愧！”
“……那是当然。”
跃下高地的前一刻，赛利昂捂住心口对自己说：
“赫提修氏的子弟从不为自己的行事忏悔。”
……
……
“这儿……”
“与阁下所想大相径庭？”
“是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爱华斯领会变成这幅鬼样子——一想到我还是在这里出生的，我就忍不住拳头梆硬。”
如自己所言握紧了拳头，海查恩面铠下几乎能看见向外喷射的红光。
这倒不是因为愤怒，血族人在夜间启用天赋的时候就是如此。
所以索拉雅只是给出了她所认为的最佳建议：
“爱华斯领陷入火海，上校最好还是不要用双目直视为好。”
尤其是在开启了夜间视觉的情况下，烧毁视网膜的效率可不比白日正午直视太阳腰慢。
但海查恩没有接受这个关怀。
“这是军人的基本素养。与丢失前线每分每秒的细节相比，这样的损失简直如九牛一毛般不值一提。”
“即便这痛得不可思议？”
“即便这痛得不可思议。”
“……”
坐在迅步兽背脊上的少女迅速幻视周遭，四月禁卫军的每一个人都和海查恩一样，银色的面铠下盈满着赤光，宛若食人的厉鬼。
在白日里，血族的行军与其他种族没什么不同；可一旦到了夜晚，画风就会渐渐向“邪恶”一词靠过去，尽管萨纳尔的血族人并非什么恶势力。
索拉雅难以理解这种独属于德莱斯特军人的倔强。
视网膜无时无刻被烧毁再依靠天赋修复重构，极大的疼痛与难以忍受的瘙痒偏偏又在无法触及的眼底，那种感受甚至无法想象。
但在同时，索拉雅却又理解这种行为，这种倔强也是军人能够带给人民安全感的事实基础。
“我忍不了疼，就不跟你们一样了。”
索拉雅说着，将感知领域扩展到最大范围。
令人不适的酥麻感爬满了军中所有人每一寸的皮肤，代表着他们被纳入了以何人为中心的感知范围内。
“掌控范围有多大？”
这里能够分神出来监管全局的只有索拉雅一人，海查恩对此十分清楚。
索拉雅回道：“十二维拉左右。”
“直径？”
“半径。”
许是料到了海查恩的惊讶，索拉雅简单地将锅甩给了她那位“神秘而又窈窕”的“魔女师傅”。
事实的确如此。
薇琳这个半道出家的法师倒是对整一套魔法体系有着革新的理解。
尤其是这小家伙特别喜欢捣鼓些属于自己的知识产权，同时又因为之前跟榭菈之间存在的误会而出于安全考虑魔改了大多数从榭菈那里学来的魔法构筑。
其中有些被优化了，有些则相对繁琐了些。
而空间感知这个属于血族的“天赋”，却也被薇琳这个鬼才魔法构筑家通过更改魔能运行细节而进一步获得了效果上的优化。
不过薇琳从来都没有教过索拉雅有关空间感知的内容，说实在的薇琳这个老师当得的确很不称职，但这并不妨碍索拉雅偷师学艺。
索拉雅一向不喜欢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追求的是有心插花花盛开。
凭借着无与伦比的观察能力，索拉雅硬是依仗着在薇琳身边近处的相对优势每时每刻不忘撬撬她魔法水平的墙角，最终成就了一个成长值仅次于某团子的逆天人物。
现在回望，早在达拉敏特家二楼自己隔墙窥探女孩家事的时候洛琳就应该发现了自己藏拙的实质。考虑到对方惊为天人的背景身份，说不定早在自己出生以前人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好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全知至尊，索拉雅即将面对的也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神。
如此，传说级别的广域空间感知便足以应对与爱华斯领陷入鏖战的残存神秘教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