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利昂与索薇娅所潜入的这一座地下教会设施是一座从未出现在任何国家军情部门报告上的陌生单位。
神秘教会……不,虚空圣教内部称其为“达布拉森”,其名来自于著名“童话寓言故事”《古老预言》中那座让屠龙勇者倍感头疼的峭壁堡垒。
赛利昂少年时家门焚毁,赫提修氏的长辈们没能及时地将《古老预言》的重要性暗示于他。
随着年岁增长,做出影响他一生的叛逃决定的年轻龙族少年斫去双角之后加入虚空圣教,一步步赢取信任攀登至执行官的行列,因之接触到了许多教会内部的重要决策与信息源。
随着一页页虚空教典被他翻过,越发强烈的既视感不断地冲击着赛利昂的激励壁垒,逐步唤醒他儿时的床前记忆。
随即,赛利昂发现了深藏《古老预言》字里行间的过去、现在与将来。
自领悟的那一刻起,赛利昂的一切行为纲领就经历了本质的变化。虚空圣教中与赛利昂公事过的管理层一致认为他们原来那个野心勃勃的同僚藏起了锋芒,竟然开始逐步将自己从权利的中心剥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得不令执行官阶级内部对他的异常产生警惕;
然而同时又有一批人乐得见此。比起一个年轻又潜力无穷的竞争对手,不管他的中途退出是否真实,只要能够在他退出权利争夺的短暂片刻里迅速吞并掉他的政治遗产,那么对方就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少数敌不过多数,尤其是在尔虞我诈的叛党内部更是如此。
那些贪婪的权力者获得了从赛利昂那里吞并过去的权利,赛利昂成功退出舞台的聚光灯中心。两方人马都成功达成了自己的需求,实属可喜可贺。
脱离权力中心之后,赛利昂就能够借助自己特殊的身份与黑白难分的立场游走于万事万物的缝隙之间,时刻为将自己的计划更进一步地操纵织机纺织“命运”。
赛利昂就这样一路编织着自己的命运,顺利地在完成自己宏大目标的路途上高歌猛进,直到被某个轮回之外的存在打破了他利用信息差垒起的壁障。
其人名讳薇尔莎琳·菲娅娜,《古老预言》的主角真身。
本就是以屠龙勇士为核心编写的寓言故事,当然不可能左右屠龙勇士本人的想法。
由《古老预言》所许诺的未来中,只有一人能够极为高效地打破以她为中心编织起来的故事。
身陷囹圄的赛利昂花了些时日终于想通了这点,并重新制定了自己的计划。
而后便是挑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里,于梅丹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之下,赛利昂成功假借替身越狱,并于途中偶遇目的相似的索薇娅·拉德斯特。
这场偶遇当然没有被赛利昂简单地归类为一场巧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索薇娅的出现肯定是神创六族高层对他行动的默许后他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连索薇娅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布置在她身上的禁制,赛利昂一眼就瞧了出来。
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她身负着“眼线”的职责,倒是很符合魅魔一族思维单纯的特点。
但也正是由于索薇娅对这方面毫无意识的表现,让赛利昂不怎么抗拒与她建立合作。
不得不说,神创六族真的很会选派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情。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赛利昂真的想不到如果没有破碎虚空与邪神的推波助澜,虚空圣教怎么可能赢得了这等规格的对手。
然后,便是一路快进到潜伏进这座被冠以堡垒之名的达布拉森了。
而就目前的情况看,进展还算顺利。
“……等等,前面有火光。”
走到笔直甬道的尽头,索薇娅伸出手臂示意赛利昂止步。
但赛利昂没听她的,挡开她的手臂昂首阔步就往前走。
不光走开,还甩了个眼色给索薇娅看,似乎是在说:“看吧,前面又没人,真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
攻角魅魔哪里忍得了这个?
要不是此刻她们深入敌后,索薇娅才不管打不打得过眼前的这个龙族男人呢——开干就对了。
可惜现实里她只能憋着怒意不发作,神情不悦地跟在赛利昂身后向外走。
而后她就看见了那束摇曳火光的来源并非是提着光源行走的巡逻员,而是一盏盘中水分快要蒸发殆尽的燃晶壁灯。
“这里还真的没人看守。”
对如此死角不安插任何警备力量,在安格劳斯城防卫队待过一段时间的索薇娅对此难以理解。
赛利昂对此耸耸肩:“都是潜入了,你觉得我会走那种很容易被察觉的道路吗?”
再说了,要是这块儿有人,早在听到他们爆破墙壁的声音时就得汇聚过来,根本等不到他们把墙拆完,虚空圣教那边就该组织起人手打过来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地块确实没有人员防守。
可……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看穿了索薇娅眼底挥之不去的困惑与怀疑,赛利昂便多说了几句:
“约莫是十多年前我被调到了达布拉森——就是这里——任职,大概在两年前离开。这地块本来是七年前达布拉森向外扩张的地下堡垒,具体目的我不知道,但大概是为了增加战略纵深。”
“一个地堡而已,被剧变魔法炸一下就没了的东西,还用得着战略纵深?”
索薇娅的插嘴让赛利昂撇了撇嘴。
“拉德斯特小姐,就算你再看不起教会,教会的军事实力你也是需要承认一二的——这世界上能跟六国你来我往打了几百年的势力,也就仅此一家。”
“蛀虫。”
索薇娅这一次的评价倒是很难让赛利昂反驳。
“不,蛀虫是体系内部的,你应该说是白眼狼。”
索薇娅斜睨道:“你想博取我对你的认可?”
赛利昂无辜地拱拱手:“这你就把我想得阴险了,我从来不苛求任何人的理解——你看我被抓到哈弗斯坎达的法庭上被列了那么多罪状我都没说什么,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纯粹?”
“对,纯粹的二五仔。”
被索薇娅噎了一口,赛利昂脸色不太好看。
摸着墙壁上的石砖走过下一处拐角,赛利昂忽然止住脚步,一手扶在墙上,转身问索薇娅道:
“那你猜猜,这里为什么停工了?”
“不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索薇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做盾永远比作矛难,地堡唯一的优势就在于情报匮乏的情况下极致的隐蔽性,建筑材料得当甚至能偏过血族人的感知。
“可一旦被人得知了大概的方位,在全面的炮火轰击之下,地堡就是被钉死了的棺材板,没人能全身而退。”
赛利昂重重点头:“不错的观点,但完全错误。”
“所以,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索薇娅冷冷地盯着他。
“说完了。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去见见真正的达布拉森,用一个再俗套不过的办法……”
“咔嚓。”
一枚砖块被赛利昂用力按下,强劲的吸力忽然从头顶正上方凭空出现。
“拿好武器,朋友,我们要暴力潜入了。”
于涌动的风间,龙族男人不怎么正经的建议声被狭长的喇叭形隧道迅速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