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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科学是利用归纳与推理去解释与理解世界的手段,那么神秘或许就是尚未被理解的未知。
蒂斯缇说的没错,这是一种早已被我想当然抛弃的可能。
我自以为将魔能认作是科学的产物就已经完成了大一统理论的雏形,因为我以为魔法这种曾经只存在于地球人想象中的事物被我亲眼验证为有据可查的存在实体之后,魔法便从此褪去了“幻想”与“妄想”的面具,变得可感起来。
另一个世界的见识一定程度上成就了我在魔法理解上的造诣,却又在同时局限了我的思想,让我想当然地就将魔法与科学视作了世界的全部。
然而,魔能科学又与自然科学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呢?
既然都带有“科学”二字,那么二者的本质就都是用相对严谨的办法去对世界进行总结归纳。只不过一个观察的是常规自然事件,一个研究的是少部分人才能感知到的非常能量现象罢了。
科学从来不是一种信仰,而是一种认识世界的方法论。
那么,既然是方法论,就不存在绝对正确的方法论。
正如休谟问题所指出的那样,但凡是科学体系,他们都有一个绝对的弱点——既然科学建立在对现象的总结与归纳之上,那么人们如何去保证自己的总结与归纳总会成立。
不知不觉间,我好像也踏入了这一层认知陷阱。
尚在地球时,我受的教育让我倾向于一名唯物主义者,在回到萨纳尔、见识到了魔能带给我的广阔天地之后,我其实仍旧是以唯物主义作为思想指引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魔能、魔法和灵魂都实际存在。既然实际存在,那就存在被认识和被解释的途径与方法,它们的存在性毋庸置疑。
所以它们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其存在本身并没有违背唯物主义认识论的纲领。
再然后,我便不知不觉地走入了思维僵化的雷区。
以前窝在被子里翻看各类文娱作品时接触过的最“反科学”的概念就是魔法,我也难免先见为主地被这一层理念根植入心。
这直接导致我在萨纳尔亲眼见证了魔法的存在以及老妈说地球的传说故事或许就与魔能有关、是实际存在的远古故事时,完成了将魔能科学与自然科学相统一的工作后的我妄下论断:
科学的对立面已经被消除,因为魔法这种表观上的超自然现象已经被万万萨纳尔人证实,其背后也有严密谨慎的原理层层叠叠地支撑着它的理论进步。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在我的思维里留下这样的窟窿。
我甚至没有自欺欺人地用一块石头将之堵住当做看不见,而是根本不屑于去关注那一片未知的领域。
我似乎从一开始就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可认知的“神秘”或许真的存在。
太初宇宙这么广大,智慧生命都不计其数,又怎么可能仅用一套逻辑就能够解释明白将近无穷多的问题呢?
单从直觉上讲就感觉就行不通。
……
“哈啊……我承认,我是漏算了这一方面。”
勉强化解了来自蒂斯缇的数次攻击,薇琳倍感压力。
近百柄微光长剑在白发女孩的指挥下构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剑阵,但剑阵只能阻挡来自外部的袭击,对于内部直接生成的攻击没有任何防御效力。
蒂斯缇抓住了这一点,对薇琳展开的进攻手段无一不是以超近距离乃至于零距离的方式进行,让薇琳苦不堪言。
但她始终都没有兑现她的单方面承诺,即将女孩的胸口贯穿。
“那你现在理解了何为神秘吗?”
无名迷雾滚滚涌动,依稀勾勒出一个混沌不堪的人形。
轮廓上看就好似另一个自己一般,但那应该是蒂斯缇的形象。
薇琳指挥一柄长剑直戳那团云雾的正中心,将它击散之后再理直气壮地回答说:
“你说这些谁懂啊!”
随后,又是陡然出现的抚摸感从脊椎的末端绵延而上,羞恼的情感顿时盈满了女孩的头脑。
“你是变态吗蒂斯缇!!”薇琳羞怒着对灰黑色的云雾喝道。
忍俊不禁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叫人分不清楚音源的方向。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我自己摸自己,真的很变态吗?”
“那就更变态了好不好啊!”
薇琳现在憋屈极了,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如果要她比喻的话,薇琳觉得自己就是一把剑,蒂斯缇则如同一注水。
直观、可感、刚强,是以为锋锐无比的利剑;无形、无色、至柔,是以为塑形万变的水流。
水流能通过控制水压而转化为无坚不摧的激流,可利剑却难以对一团水流本身造成多大的影响。
固然能通过熔融剑刃再将之投掷入水中将对方蒸发殆尽,可这样的话,利剑大概率也将不再是利剑,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而这个比喻其实是不适用的。要薇琳自己说的话,不适用的原因就在于利剑远比她自己的处境要好得多——
对于利剑,其尚有破解之法;可自己应该如何破解蒂斯缇布下的局,却显得遥遥无期。
“又被打信息差了啊,就是这次差得更离谱了些……”
蒂斯缇掌握着大量有关自己的信息,看样子也深谙自己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多数底牌,但自己这边则对蒂斯缇相关的神秘学力量体系连个最基本的定义都没办法下明白。
直觉告诉薇琳说,只要她能够理解神秘学的要领,那么破解眼前的局面会比想象中更加轻而易举,但在有限的时间内生搓出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来又谈何简单?
怕是等到自己把脑袋都想破了,蒂斯缇还在游刃有余地欣赏迷雾之内的困兽之斗吧?
“哦?你难道在想,‘只要能抓住要害,说不定就能一触即溃’……这样?哈,别逗了!”
于薇琳愕然的神情下,此前总是被剑阵打散的灰黑迷雾如同流水般毫无阻滞感地渗透入高速旋转的剑阵内,化作蒂斯缇的身影。
迷雾人形的手中提着七把长剑,数量正好与薇琳失去联系的遗失长剑数目相等。
见她抬起手臂就要将七把剑一同送入自己的胸口,薇琳振臂一挥,那几把微光长剑瞬间溃散,连同无尽剑阵一起。
“我是不知道你的神秘学究竟原理如何,但四大能量皆臣服于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办法在我这里行不通……唔?!”
正准备一拳将迷雾人形打回原形的薇琳将将抬起手臂便觉得一阵不适。
那阵不适感有如刀片划拉,瘙痒难耐又疼痛非常。尤其是那种冰寒刺骨的体感逐渐从胸口向全身蔓延,以及上下眼睑陡然放大的无力感。
‘我这是……’
高速运转的思维在弹指一瞬间宕机,涂满手中的鲜血成为了最后填满薇琳渐暗视野的画面。
扑通一声倒下之后,无边无际的迷雾应声消散,露出了这片空间本初的模样。
只穿着一层厚实棉袜的双足缓缓踏来,蒂斯缇动用神秘学的力量将倒地不起的女孩扶上旁边的床榻,妖冶的血红色双瞳被女孩佩戴于胸前的璀璨宝石深深吸引。
“原初开辟之证……真是一个幸运儿。”
蒂斯缇释然地慨叹,抬头望向窗外闪耀的恒星,耐心等待女孩从昏迷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