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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在想,萨纳尔究竟有什么地方是真的能够让人去过一次后就永生难忘的。
类似的问题似乎在地球也不乏人讨论,类似的帖子地下大都是在为自己家乡的名胜古迹打广告。
说实话,网友们打出来的广告确实令人好奇、他们键盘响声中输出的流畅文字也将那些奇景的美好描述得叫人心生向往,但……
说到底,在撇去了大量的非客观描述后,这些套话未免内容有些单一,而山山水水本身却又同样相似。
感觉只要不是学哲学的,那么对于绝大多数平凡且普通的老百姓而言,这座山有多险峻、那座山有多威武,顶多也就是个初印象罢了。
无论是滑翔翼圣地天门山、云海胜景黄山、还是五岳至尊泰山,要是以一种相对悲观的视角去看待的话,想必没多少人会在游玩十次八次后还觉得津津有味的。
在流变学这门学问里头,山脉可以说是流体的产物。因为站在地质学编年的角度上来说,山脉的诞生就和我们平常洗澡时用手轻轻推过肩膀后汇聚于掌侧的那一排泡泡一样,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说有这么一种生物,它们的寿命不过纳秒、体型也在极微观的范围里、生命跨度更是远不及蜉蝣这类朝生暮死的生物的话。
倘若它们拥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对时间的感知,并且永远都生活在我们的手臂上且不会被我们洗澡时使用的花洒冲走……
那么在它们的视角里,我们是“一百年”来都不层移动过分毫的“大地”、浴室是亮堂的“天外”;
而那一排排的泡沫,则是它们永远都无法迈过的高山。
由此可见,从流变学的学术角度评判,“万物皆动”。就像是苏轼举匏樽以相属时所感慨的那句话一般,人生就算再漫长,于自然面前也不过须臾。
山脉或许千年前和千年后并不一样,但对于只能够存在不过百年的人类而言,它们几乎就是一类完全不变的事物,是毋庸置疑的“固体”。
既然是固体,那么就注定了它属性的绝对性。在可以预见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天门山还是天门山、黄山还是黄山、泰山也仍旧还是泰山,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由于这种特征,其实现代人登山多多少少还是由于文化的普及扩充了登山这项运动本身相对单薄的体验——
因为千年前和千年后约等于是同一座山,所以我们可以登上泰山后自拍说“瞧,我也在这儿封禅了!”;又或者能够坐着索道轻轻松松地上黄山,然后得意地说一句“这可比老早只能做大轿皇帝还要舒服多了!”
不可否认,地球的人们去造访拜谒那些名川大山时最大的喜悦不少时候都来自于人文因素,那些自诩“看啊,我征服了自然”的朋友们固然不能说他们不对,但这归根究底还是属于精神上的胜利,依旧属于广义上的人文因素。
世界各地的人们反反复复尝试登顶珠峰未必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热爱珠峰的美景、眷恋峰顶那凛冽如刀的寒风,而是热衷于挑战自我、证明自我——这仍然摆脱不了人文成就这个大概念。
那么,讨论了这么多,萨纳尔究竟有没有一处能够真地让人反复到来千百次都能发自内心地、第一反应地就生出“我能看到此景,真是三生有幸”的自然风光呢?
对此,我不敢很绝对地替绝大多数人下一个定论。毕竟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对某一处景观的看法未必就会对上每一个人的眼光。
所以,姑且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这么一个地方——位于萨纳尔净土大陆北境的天云湾。
该地在领土划分上归属于哈弗斯坎达,也就是龙族人管辖,其得名来自于此地水天一色的奇景,以及四面悬空的超大型瀑布真正做到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场面。
是的,你没有看错——“四面悬空”的瀑布、高低落差必须得按维拉计算的瀑布!
如果你是初次前往天云湾,大抵会经过一番辗转后到达哈弗斯坎达首府克兰达沃乘坐专线前往目的地。
由于路上会经过大片茂密森林的缘故,你大概会度过一段被好奇充盈的密林穿梭时光:被那些活跃的小动物吸引视线乃至于逐渐忘记此次旅途的目的,以至于当最后驶出了那片林子时心里不禁会感到有些可惜。
也正因如此,当你还在兀自神伤之时忽然被什么人拍了拍你的肩膀,你才在同行之人惊讶、震撼的高声叫唤之中感到莫名其妙地转过头,不顾车组安全员的阻拦学着他们的样子做出将脑袋伸出车窗之外的危险动作。
最后,与这些先前被你列为兴奋阈值真低的同行旅客们一起,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加入这场属于旅行者的狂欢:
穿越密林,你看到大片的平地上长满了在寒温带才有的深青色短草丛。
开阔又一望无际的草甸上点缀着鲜艳的繁花树丛,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动物活动的影子。
这会是你扶着车窗将头探出去后因为抬头动作而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很快你的视野里就会被一片浓密的雾气所遮罩——它是突然从车头方向冲来的,又或许是你自己冲进去的。
好吧,你并没有享受到你所以为的狂欢。除了光秃秃的草甸外什么有趣的也没有看到的你不免有些乏味的倚着窗户坐回了凳子上。同行的旅客朋友拍了拍你的肩膀,嘴里大呼小叫着你没看到绝妙的、奇妙的、美妙的景色反复良久,却愣是一个有用的字都没说出口。
你不免得有些烦躁,心里也十分矛盾:
既是觉得这一整组车厢的人说不定都是托、哪有别人都看到了就我没看到的道理?
心底下又按捺不住那股蠢动的探索欲,无论这群人究竟是不是托,至少他们真的用那副恍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夸张神态充分调动起了你的好奇心。
窗外的雾越来越大,大到开始漫进了高速行驶的车厢里。你开始发现这些雾气水分尤其地充足,哗哗啦啦的水声逐渐高过了列车行驶时发出的噪音、快要淹没了你的耳朵。
你看到众人还在那里眉飞色舞地交流着刚才你错过的景色,不是很爽的同时,也从他们那里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只言片语:“悬浮”、“悬空”、“破碎的岩石”、“好像电影特效”……
不算奇特但就常识绝不可能与自然风光牵扯到一起去的形容词进一步加深了你的兴趣。
就在这时,浓密的雾气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散去。
列车已经冲出了浓雾的封锁,虽然空气中湿度依然不减,但雾只有薄薄的一层了,并不妨碍你的观测。
这一次,你果断加入了那些观光客们探头而出的阵营,心里已经打好了要是这群人敢白白勾起你的胃口就跟他们拼了的谱,发誓要亲眼看看外头究竟是个什么牛魔鬼怪。
然后——
你的视线自打映出了那一方云端仙境起,就再也没能在安全员将你硬生生扯回车厢里前收回来了。
——节选自《异世界漫游日记》
作者:Filiannta·Vielin(菲娅娜·薇琳)
校订:Solaia·Chuddlordhe(索拉雅·施德劳德)
发行:Unppa Shavore(《宣传》报社)
版号:通历9000年9月28日,第一批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