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
为了让薇琳加深印象,洛琳准备当着薇琳的面实践一次给她看。
“还记得我说的‘因果干涉’吗?”
“记得,”薇琳乖乖点头回答,“通过与目标个体存在逻辑牵连的事物进行某一类交互,从而将交互结果以一定比例作用于目标个体的神秘学术法。”
洛琳轻轻挑眉,她倒是没有算到薇琳能把一个刚讲过的陌生概念记得这么清楚。
看来这小不点对神秘学还是很有兴趣,至少是很有求知欲的嘛。
摸了摸薇琳的头顶以表奖励,洛琳将手伸进空空如也的口袋里,凭空摸出了一对弯曲圆锥形的东西。
“教我!”
薇琳用双手握住洛琳刚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手腕,两眼冒星星地问。
“小戏法而已,没什么好学的——看到这个了吗?”
洛琳搪塞过去,荡了荡那对被一根细线串起来的小物件。
惨遭洛琳拒绝的薇琳扁着嘴,一看就很失望的样子,可还是按照洛琳的要求做了。
“不就是两颗牙齿嘛……”
薇琳对那两个被串起来的小物件提不起多少兴趣。
“那这是谁的牙齿呢?猜猜看?”
洛琳很好奇会从薇琳的嘴里说出哪个名字来。
“犬科动物的。”薇琳无精打采地给出自己的判断,还催促说,“我可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小狗狗被你拔了牙,现在还要无缘无故地被干掉的。”
在薇琳眼里,这对因保存得不好而使得釉质有些泛黄的牙齿造型酷似一对犬齿,八成就是洛琳从一只萨纳尔的类犬科动物口腔里拔出来的。
薇琳自然不可能问傻问题,洛琳刚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薇琳就知道她要给自己演示一遍什么叫做因果干涉的妙用了。
而据她目前所知,因果干涉相关的神秘学术法可没一个好的。基本上就是一旦施术成功,被施术者往往非死即残。
洛琳则是被薇琳的猜测逗笑了,鄙夷地看了眼那对被串起来的牙齿,又将它悬挂在指尖,凑到薇琳的鼻梁前方晃荡。
“这是一对血齿。”
“犯人的?”
薇琳一愣,她觉得洛琳这是打算拿某个血族死囚犯开刀。
毕竟洛琳在薇琳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很正派的,雪发女孩不觉得自己的妈妈会随便拿一个无缘无故的无辜百姓当试验对象。
可惜,薇琳还是没有猜对。
出于效率的考量,洛琳也就没有继续卖关子。
“你还记得上个月末蓝山城里的那次晚宴吗?”
“……等等,这不会是埃尔罗的吧!”
薇琳一下子就从洛琳的两腿之间跳了起来,一手抓过挂在洛琳指节上的那对血齿,保持一定距离凑在眼前来回打量。
“是啊,怎么猜到的。”
洛琳好奇地问。
怎么这会儿脑筋转得这么快了。
“那场晚宴我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只有埃尔罗那个狗东西才有可能把血齿给拔了!”
这个问题激起了薇琳的回忆,她好像模糊地记得跟埃尔罗战斗的时候,那家伙嘴角的两侧时不时地闪出金光。
虚空圣教的规矩就是入教时得抹去特征。埃尔罗当时应该是皈依了那个邪教,所以那对金光不出意外就是他用来掩饰自己已经消失的双齿的道具。
“所以你拿他的牙齿干嘛,他不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嘛?还是说他又活了?”薇琳问着,忽然又想到,“假使真是这样的话,那索拉雅的老父亲岂不是也能复活?”
“人死不能复生,薇琳,”洛琳按住女孩的小脑袋说,“就像时间无法倒流一样,这是刻在太初宇宙本初逻辑上的规矩。”
除非你将来能超脱宇宙之外,为太初宇宙的一切事物砸碎这个桎梏。
“哦……那你拿着这对血齿干嘛,”薇琳将这对已死恶人的牙齿交还给洛琳,问道,“总不可能是拿它来对付狄德罗吧?”
本以为自己这是问出了一个天方夜谭的糊涂问题,谁成想洛琳邪魅一笑……
好吧,邪魅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可薇琳就是觉得这个笑容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总之不是什么好笑。
“聪明。”
洛琳对女儿了解自己这件事非常欣慰。
可这反而引来薇琳的不解:“埃尔罗的血齿照理来说跟狄德罗已经没有联系了吧?这些邪神的正体不是不长这样嘛?”
薇琳可没忘记洛琳说过的,先天诸神中间只有她莫兰达跟科菲林这对双生之神从诞生之初就是现在她自己看到的形象。
其他那些神,包括现存的其余五名上古至尊在内,最原始的形象可都是超乎人类想象力的奇形怪状之物。
凭薇琳的感觉,这牙齿就算有作用,能影响的估计也只有狄德罗的某个特定的分身,断然是对他的本体起不到什么影响的。
于是接下来,就轮到洛琳向薇琳阐明“神秘学者不讲逻辑”这句话的真谛了。
“薇琳,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惜付出那么多代价,还要让狄德罗的计划得逞?”
洛琳从另外一个关键点切入问题,质问女孩说,
“对于血族,尤其是人口本就稀少的蓝山血族来说,单单一场晚宴就折损了数以十计的贵族,这对血族来说难道不是难以接受的重大损失吗?”
听到洛琳报出那场晚宴的具体损失,薇琳有点不忍去听。
旅途中少不了与索拉雅的闲聊,偶尔也会聊到些沉重的话题。
她们不是没有猜测过德莱斯特的高层是不是对那场晚宴的举办有过特别的授意。
因为从一个冷血些的角度去评判,这场晚宴虽然险些酿成大祸,但德莱斯特的军警力量早就在暗地里完成了部署,无论如何都能将附身于埃尔罗身上的邪神化身限制在四分之一城区的范围内。
甚至由于《古老预言》这个在各国顶层算不上秘密的秘密存在,薇琳也不能排除自己同样是这场算计中的一环。
德莱斯特做了什么算计她一直都不明白,那场灾祸似乎只给蓝山城带去了人口与财产上的双重损失,还破坏了许多原本和谐的家庭。
比如施德劳德家。
直到现在薇琳才从洛琳的口中窥见了这场算计的一角,由是也令她很难简简单单地就接受这个事实。
“难道说,为了歼灭一个邪神,就要付出这么多的损失?”
薇琳已经基本能确定洛琳可以通过这一对血齿灭了狄德罗,她相信洛琳有这个实力做得到。
女孩只是不明白这究竟值不值得。
那是血淋淋的人命,可不是普通的一场买卖。
“这你就要问德莱斯特的皇帝了,就连这对牙齿也是那位皇帝首先交给奥普汀,再由奥普汀之手交到我手上的。”
洛琳三两下就将锅甩给了血族人自己,洗掉了自己干政的嫌疑。
她其实不必要这么做,这仅仅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相对正派的形象而已。
况且她也没有说假话,不会良心不安。
“当一个人坐在了那样高的位置上,看到的风景也许就与常人不一样了。”
“……我还是不理解。”
薇琳有些郁闷。
郁闷着郁闷着,也就想快些结束这个难受的话题。
于是她催促道:“所以这对牙齿能杀了狄德罗,对吧。”
洛琳嗯道:“没错。不过还得等上一等,等……”
她停顿了几秒,而后忽然笑了出来。
这种笑被薇琳归类为至深的阴森,是她从未设想过会在洛琳脸色出现的神情。
于是就在薇琳的寒颤中,那对血齿在洛琳的手中化作齑粉,并在从指缝中漏出之后被无源的蓝色火焰烧为虚无。
“等到了……呀,回去了吗?”
看到紫发女孩忽然失去焦距的双瞳,洛琳稳稳当当地托住赫莉的身躯,将她平放在床边,并恢复了自己现在本来的模样。
“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重新凭空而坐,洛琳感到有些后悔。
希望薇琳以后能理解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