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另一个舱室里。
克莉米思琪与纳伊安并排而坐，法斯塔米亚在一旁跟个好奇宝宝似地摆弄着她俩玩不来的体感设施。
舰长森茹的投影被直播到了每一个舱室的固定面板上，让所有在舰人员都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科技风满满的每一步操作都令克莉米思琪惊叹，不过她还算好的。
对于原生便在凡洛尔，从小到大因为经历问题也没有接触太多有关科学方面知识的纳伊安来说，她心底生发的慨叹则要比克莉米思琪的要彻底许多。
“自然科学的技术，真是神奇啊。”纳伊安看向荧幕的目光无不神往，“你说，他们的这些技术不用魔法，究竟是怎么实现的？”
“我也了解的不多，但就我所知，这其中的技术积淀可不是区区几百年就能完成的事情。”
穿越之前克莉米思琪也才刚小学毕业，安卡拉缪尔的科学技术倒是比科技水平达到电气时代的萨纳尔和凡洛尔还不如，连蒸汽时代都没有步入；取而代之的是魔能引擎技术刚刚起步，并且还没有从军用迈向民用。
几乎任何技术想要焕发生命力都需要迈入民用领域，因为这里的思想碰撞才是最为多元的，也是最能够服务于文明本身的。
所以非要让克莉米思琪讲明白这艘巨舰的所有底层原理，克莉米思琪或许连一个都很难尽善尽美地解释明白。
“在我们那儿，我们凡洛尔，最大的战船也只有一百来米长，还全是木头。”
“接舷战？”
“这倒不是，单纯的运兵而已。”
“或许你们可以尝试包一层铁皮，再在侧舷上安十几门大炮。”
克莉米思琪随口建议道，地球人从风帆战舰时代到铁甲舰时代就是这么过渡过来的。
然而纳伊安只是思考了一下就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
铁甲舰这种东西说白了也只有人类才会需要。
对于凡洛尔人来说，中等实力的单兵就能爆发出不亚于一艘火力巡洋舰的破坏力；
到了她这个层级，甚至能够单枪匹马地杀来外太空，无论是真空环境还是致命的高能辐射都可以被不同魔能的运转方式巧妙化解。
也是这么一想，纳伊安才顿时想通了。
或许就是个体实力的增长模式及其上限不同，才会让原本是普通人类的驰仙九洲一众仙客们首先迈入星河时代吧。
正因为个体实力无法达到移山填海的程度，所以建造了无数精密的工程器械；正因为正常寿命不过须臾百年、渴望长生，生命科学与医学技术才在无尽的推动力下迅猛增长。
说到底，无论是凡洛尔还是驰仙九洲，它们都是类人类文明。只是不同的社会主体特性，导致了双方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顿悟顿悟，却不是一下子从无到有的明悟。
纳伊安早就在上船之时开始了思考，无时无刻都处于被云青舰上搭载的科技震惊到的状态。
她有过许多反思，也有过自欺欺人地认为凡洛尔更好。不论如何，她有过漫长的思考时间。
于是，才有了刚才的茅塞顿开，神明豁达。
自然而然地，纳伊安就联想到了一个更加广大的问题。
出于想到就问的习惯，纳伊安轻声发问：
“宇宙里不止我们这些世界吧。”
“那肯定啊，”克莉米思琪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光我待过的世界就有两个，咱们也遇到了那么多人。世界之大、宇宙之大，也许远超我们的想象。”
见自己不够精确的表达让克莉米思琪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纳伊安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歉，改口更正说：
“我的意思是，宇宙里应该不止我们这些文明吧？”纳伊安想用手势辅助自己表达，却半天没有比出个所以然，不得不放弃，“像你所说的，宇宙这么大，怎么可能每个文明都长成我们这副模样。”
克莉米思琪怔住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是后来没有再去细想。
当然，她之所以怔住，主要还是因为这个问题不是别人提的，而是纳伊安。
在她的认识中，薇琳倒是更容易提出这类问题的思考者，而不是连说话的艺术都掌握不佳的纳伊安。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歧视人家的意思。
只是这个问题忽然又被抛出来这件事令她有些猝不及防罢了。
“是啊，说不定以后能遇到三只眼睛八条腿的奇特种族，或者干脆遇到好多好多的星际虫群以及被改造成它们巢穴的千疮百孔的行星。”
说起这种设想，就连克莉米思琪自己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虫子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让人害怕啊！
相较而言，纳伊安的表现就显得淡定多了。
“蜂窝我能理解，蜂窝状的星球真的能存在吗？”
“不能吧，自身重力就能让它坍缩的吧。”
“是吧，所以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你关心的原来是这个吗……”
克莉米思琪苦笑，完全没有料到纳伊安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她对智慧生物的设想。
“其实你从类人与非人这个角度去看，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平衡？智慧生命体表现上的平衡？”
从纳伊安的嘴里忽然就蹦出了一句特别富有哲理的话。
克莉米思琪呆了两秒，思维却转得很快。
“如果你非要从哲学的角度去看的话，那你这句话本身也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纳伊安自然而然地追问。
“非人和类人，本来就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克莉米思琪说，“假设存在星际虫群，对他们来说岂不是类虫和非虫？假设又存在能量生命，岂不是又变成了类能量和非能量？”
“嗯……你说得对，”纳伊安沉思后予以肯定，“所以本质上其实还是类我和非我，依旧是简单的二元论。”
克莉米思琪点头，看来纳伊安的悟性相当强。
“然而从文明自身的角度来说，这种二元论又说不上是错误的。”克莉米思琪比了个剪刀手说，“就像我们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样，对于文明的掌舵者而言，己方文明的存续才是首要追求，其他都可以靠边站。”
“这样吗。”
纳伊安托住下巴，仰头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