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好看的眉头紧蹙不开。
锁孔？
为什么它叫作锁孔？
是因为它的意义，还是因为它的功能？
难道是说只要找到了与它匹配的“钥匙”，就能够打开一条通往某处的道路？
反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个灰白色还蒙着一层雾气似的球体都不像是个“锁孔”，管它叫乒乓球倒是更贴切些。
思来想去，薇琳觉得这团球体八成是个神秘学的造物。
只要蒂斯缇的说辞不假，那么这颗球体就并非常见的物质存在形式。
又根据之前曾经跟蒂斯缇讨教过的有关太初宇宙的一些知识，薇琳也已经能够确信驰仙九洲大抵就是自然科技文明能够在当下的宇宙环境中取得的最高发展成就了。
以此为基础进行推导的话，那就说明了这团灰白色的球体说不定正好处在那个锁住了全宇宙各大文明发展之桎梏的附近，乃至于说凌驾于那道桎梏之上。
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吗？
‘有。’
薇琳自问自答。
‘「灵魂」。’
灵魂，赫莉也曾与她讲述过有关自己的权能。
灵魂作为一种已经被萨纳尔人观测到的物质，同样具有对于当下而言显得“玄之又玄”的性质。
虽说能观测得到，却不知道从生发逐步转化至消亡的具体原理，有关于灵魂的著作少之又少，更不用谈与灵魂相关的一手观测数据了。
对于魔能科学这一边的各大文明来说，对于灵魂的认知似乎就是它们所需要面临的理论浩劫。
至于神秘学那边薇琳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她所认识的与神秘学沾边的人也没一个跟她探讨过这个问题，好在薇琳也不需要知道。
太初宇宙现存的桎梏就和智子是一个道理——你只需要知道它的存在就好，不必去深究远超现今技术积淀所能突破的东西。
那样只会徒增伤悲，乃至于最终萌生绝望。
单着也不意味着消极的处事态度，至少薇琳自己并不准备消极应对。
似是想到了什么，雪发女孩的脑海中灵光乍现，借着蒂斯缇肩膀的力道将自己向众人中心的焦点处推进。
“喂……”
纤细娇小的身躯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柔顺地钻过去时，有人感到困惑不解，有人试图拦住这个向那团未知直奔而去的女孩。
无论是什么样的动机，都在瞟见从那双天青色的宝石瞳中奔流而出的坚定后化为了乌有。
作为场外人，蒂斯缇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在大家伙无缘无故陷入呆滞的时候帮忙将薇琳拽回来的人，可她并没有任何动作。
与之相反，她的表情在薇琳为了借力而将她的肩膀向后拨开的时候便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又被你算对了，法塔蕾，你的造诣实高超于我……”
望着雪发女孩不断向灰白球体接近而变得愈发微小起来的背影，蒂斯缇口中念念有词，眼底闪动着属于追忆的光芒。
也正是在这时，薇琳在身边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机飞快地将手向前伸出、正好触及到了那颗灰白色的球体。
“！！”
看到这一幕上演的众人这才从茫然与呆滞中回过神来。
她们惊愕得说不出一个音节，只得纷纷将接触到那球体的女孩向回拉扯。
雪发在空中无力地飘荡着，一如其主人的躯壳般毫无生机。
一股极不真实的虚妄感如同涌动的暗潮那般以滔天之势瞬间席卷了女孩同伴们的内心，自相遇那时开始从未有过的惶恐感于此刻顿时爆发。
“薇琳？薇琳！你没事吧薇琳！”
作为在场所有人中与薇琳相识最早的第一人，克莉米思琪在发现了女孩身上的不对劲后最快反应过来。
然而，响应她呼唤的只有一副破布般任人摆弄的无神躯体。在它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属于“人”的生机。
克莉米思琪傻了，纳伊安沉默了，法斯塔米亚的表情也定格了。
森茹薄唇微张，她没想到无论那些机械手如何摆动都没有异常的奇怪物质为何能够在与人接触的瞬间就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按照参宿七的实施测算结果判断，这个被她做过特殊标记的临时乘员比对其初登舰时测得的各项参数而言，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状态下生命体征。
连假死都不是，而是彻彻底底地、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
死一般的沉默降临此间，唯有从最开始就置身局外的蒂斯缇对此事的想法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毫无疑问，菲娅娜已经死了——”
蒂斯缇话到一半，两道杀人似的目光就同时而至。
它们来自早与蒂斯缇有过节的成年二人组，表达了其主人们对蒂斯缇这番冷血而冰冷的说辞的无法忍受。
见多识广的蒂斯缇对之视若无物，随后脱口而出的半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将两人的怒杀之意转变为了彻底的惊疑。
“——但这不过只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门票而已。”
“你！”
没等纳伊安喊完第一个字，蒂斯缇也向那团球体探出了手。
这一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颗球体上，森茹也亲眼目睹了中控面板上来自参宿七的检测结果。
又一个人的生命体征从正常值跌落至趋近于零的警戒线。等到体温自然冷却下来之后，这个数据就会彻底归零。
“唔……唔？”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法斯塔米亚本来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身上的间隙偷偷摸摸那个球体看看，不料却被站在她旁边的克莉米思琪用视野余光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仅是用成年人看向不懂事幼童的告诫般的眼神就吓住了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见自己劝住了法斯塔米亚什么都不懂就准备作死的欲望，克莉米思琪短叹一口气，与纳伊安一起脸色复杂地盯着多出来的那一具无主躯壳愣神。
“……我是不懂你们神秘者的学问——我们究竟要不要摸？”
说是这么说，森茹可没这个勇气试探这个灰球球的真假。
即使科技发展到了驰仙九洲这个地步已经通过技术手段确认了神秘学的系统性与科学性，在自小熏陶于科学思维体系下的森茹认知中，蒂斯缇刚才的那句话还是显得有些神棍。
没有令人信服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就无法打消森茹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这也是为什么神秘学者天克自然科学家——他们会用绝对超纲的东西狠狠地鞭笞自然科学的一切理论成果，叫人疯魔。
别说森茹这边举棋不定，就连克莉米思琪与纳伊安两人也在艰难地做着抉择。
感性与浅层的理性告诉她们，摸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肉体的死亡或许只是假象；
可是深层的理性不断循环论证，又得出了一个闭合的悖论死循环。
人只有在死后才能知道究竟存不存在转世轮回或者极乐世界，而死去的人又不可能复活告诉他人这件事情的真假。
没人能鼓起足够的勇气验证蒂斯缇的说法，除了纳伊安。
“别”字尚堵在克莉米思琪唇齿之间时，纳伊安右手最为修长的那根手指便已触碰到了球体的边缘。
第三具对周遭环境失去了响应的躯壳出现。
剩余的三人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殊不知，这就是“锁孔”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