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的是星辰，天上飘的是大地。
河流湖泊倒悬而静止，高山平原龟裂而涛动。
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景观与事物纷至沓来，也是最为让纳伊安难以理解的景象。
她以用亲身实践论证了蒂斯缇的判断无误：通过触碰那团灰白色的球体，自己果然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可问题也堆积于此——她所掌握的知识里并没有任何指示能够辅佐她从这片奇异而诡谲的空间里重新回归现实。
“我该往哪里走呢？”
满腹疑问的纳伊安没有任何人可以询问，只得不断走走停停。
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自己与前两波进来的女孩与少女相距不远。现在的自己虽然与无头苍蝇无异，说不定再走上一会儿就能相遇。
就算如此，走路也断然不可能完全随机。
纳伊安闭目沉思了许久，随后将视线缓慢而均匀地以自己为圆心绕过整片寰宇，最终敲定在原本位于自己身后的某个方向。
这片天地里异象甚多，却大多只为区域性的奇景。
唯独那些纵横整片天球的金色栏柱高高地交汇于一点，想必在很大范围内都能看得到。
再者，从天球各元素分布的规律推测，众多金色栏杆所汇聚的那一点说不定就是这片空间的最中心。
不论是薇琳还是另一个讨人厌的蒂斯缇，她们都不是愚钝之人——包括她自己在内。
直觉与逻辑在同一时刻告诉纳伊安，她们二人看到那里的情景必然会迅速注意到那边的非同寻常之处，而后果断利落地敲定前进方向。
“嗯，就往那里走！”
纳伊安成功说服了自己，迈开双腿便往那里飞速奔去。
……
……
蒂斯缇跌倒了，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灵体的跌打损伤毫无痛觉，蒂斯缇本身也早已过了薇琳的年纪，不再是一个怕痛的孩童。
故而跌倒这事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侮辱，而非皮肉之苦。
“是我太久没有奔跑过了吗，竟然会被区区一枚小石……呃。”
因自傲而出口的自嘲尚未完成它的使命便被眼前所见堵住了咽喉。
看着那颗挡在自己足尖前方被厚重大气所环绕的微缩星球，蒂斯缇终究是没法将它与路边常见的小石子归为一谈。
摔倒的人只觉得无言以对，已经许久没有再度体会过被群星之力压制的神秘学者何曾料到自己再度因为星辰之力而失足的那副场景会是被一颗星辰绊倒了双脚，且的确是“失足”。
有些懊恼，也有些好笑。
更足以证明这片空间的无序诡异与机制难寻。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过往我薇尔莎琳确是不知其中深奥，今有幸窥得奇景一角——佩服，佩服！”
少女起了身，弯腰向这片天地行了一礼，发出河神观海般的慨叹。
可惜此地没有海神与她两相奉承，蒂斯缇此举也仅仅只是有感而发。
旁边又没有别人，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何人可说她蒂斯缇做派虚伪，演戏出色？
她蒂斯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其他一切人等，皆无资格亦无立场反过来要求她、限制她！
心里不屑一笑，蒂斯缇从行礼的姿势中挺直腰背，长叹顺气。
作为灵体的她理所当然地没有向外输出任何气流，因为她此刻已然无法对外界物质造成直接的影响。
然而，就如同此地的微缩星球绊倒了她的双足的道理一般，这片世界里的事物恐怕也不是常人所能够理解的实体，或许更趋向于一种高维的想象。
“你说，我要是将你损毁……”
蒂斯缇蹲下，将那颗星球从地面抬起。
在少女的指尖陷入星球大气的那一刹那，物质世界的寰宇某处，一颗同样被棕色大气层包裹的岩石行星忽然开出了一个缺口。
缺口之内并无大气，而是裸露的岩石地表——红褐色的大地上蕴藏着丰富的裸露赤铁矿石，失去了大气层保护的甲烷湖泊直面其恒星的辐射，将于短时间内沸腾干涸。
随着另一世界的少女指尖微动，那颗星球于她的手感与马卡龙无异——质地坚硬，却只需要在稍稍施力之后便会地壳破碎。
而后，来自自己的破坏就能畅通无阻地贯穿地幔，直至将整个星球核心揉捏成粉。
身为造诣极高的神秘学者，蒂斯缇倒是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通过接触这颗星球的途径直接观测到物质世界中那颗星球所处的星系，刚才发生在那颗星球上的一切变化也都被她看在眼里。
排除了所观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的可能之后，蒂斯缇已然对此现象颇感兴趣。
本来也只是说说，蒂斯缇并无真的毁灭这颗星球的打算。
她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个破坏欲望强烈到无法自我约束的烂人。
这颗星球上并无什么智慧生命的迹象，星球的资讯带给她的额外知识近乎为零。
刚才那一捻已然带给了蒂斯缇绝妙的点子。
这一刻，寰宇顶尖的神秘学者站起身来，将遍布整片世界的“小石子”尽收眼底。
她的眼神放光，好似看见了无穷多的宝藏。
……
……
“嚯，小地球！”
薇琳乐呵呵地将一颗水色的星球捧在手心里，托到霜叶的面前炫耀。
霜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幼稚”的嘲讽二字写在了脸上。
小孩子嘛？看到个有意思的小物件就要找人炫耀？
“不如我找的！”
霜叶不屑地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托出，掌心之上赫然是一颗全部被水面覆盖的纯水星球！
“噢噢！厉害啊霜叶！”
薇琳两眼放光，刚要从霜叶手上接过那颗水星，霜叶就立马把它收走了。
“自己找一个去，别来抢我的。”
“喂！”薇琳指着鼻子指责她，“我们究竟还是不是一伙的了！”
对此，霜叶也有的是理：“亲兄弟，明算账。”
“那……我的给你玩玩？”薇琳试探性地将自己手头的星球摆到霜叶的右手上，“换换嘛，或者打弹珠也行！”
霜叶嘴角抽抽，心想打弹珠是什么年代的娱乐活动了？
可她的动作还是很诚实，将左手包着的那颗星球展露出来，然后平举着将两颗星球稳稳当当地放到地上。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轰……”
虽有拟声词，但一切其实都发生在静默之中。
两颗星球自从脱离了两小只的手掌心起，双方就开始了自转。
可要命的就是在从霜叶手心滚落的那一刻所携带的初速度让这两颗星球以锐角相撞，却并没有弹开，而是直接坍毁。
相撞的两颗星球向外抛射出了大量的地幔物质，把薇琳跟霜叶都看傻了。
“这不会真是一颗星球吧！？”
薇琳惊得合不拢嘴。
霜叶也抿抿唇猜测：“应该不会吧……”
没有蒂斯缇的神通技巧，两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刚才的小小举动就轻而易举地从概念层面强行让两颗物质世界里相隔数亿光年的星球隔空相撞。
这，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