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苒……”
纳伊安反复在心里咀嚼面具少女报出的姓名，陌生且拗口的发音和咬字习惯她绝对有听到过。
‘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呢？’
表面上没有什么波澜起伏，深层的心思却运转得极快。
那段记忆并不久远、还没有到被素银灰丝蒙蔽的程度，少女于是比较顺利地将它从记忆的储藏库里揪了出来，过去的场景随即如同情景剧一般在脑海中快速地放映而过。
三千繁星最初的那两名成员的身影位于回忆的画卷中央，纳伊安瞬间想起了所有的细节。
这种语调变化、这种发音规则、这种语音节律，不止薇琳和克莉米思琪说过，法斯塔米亚、森茹还有那个她记不太清名字的小不点也说过！
她记得这种语言有个简短的双音节名称，具体是什么她忘记了，但究竟是不是这种语言，她一听就晓得。
尤其是，她还捕捉到了“驰仙九洲”这一关键词中的关键词，纳伊安于是立即想起了云青舰的舰长森茹也来自驰仙九洲。
不过……
“为什么我能听得懂你说话？”
纳伊安一向直来直往，毫不避讳自己的薄弱之处。
不愿面对自身的弱点与短处是懦夫行为，浴血战神纳伊安性情刚烈是刚烈了些，在学习与求知这件事情上倒是从来都没有摆过架子。
自称林蔚苒的少女也对纳伊安的直爽赞叹不已。或者说在先前对纳伊安喜闻乐见的细微误会之后，她更加认为少女的这一表现正应验了她的确是一个沉稳自信的内心强者。
林蔚苒心里对纳伊安的评分不由得又向上跳了几个数字，可谓是初印象极佳。
所以，她乐得以暂时偏离主题的微小代价为纳伊安并不复杂的疑问作出解答：
“阁下肯定早就发现了此处并非红尘浊世，我们自然也不能以尘世的规律来限制此方天地，”
林蔚苒解释说，
“我们九洲人早有相关的传说，我猜这里大概就是‘灵境’吧。相传灵境之内无论花鸟鱼虫皆有心思、飞禽走兽都明人语，所以尽管我与阁下母语不同，各自之间的交流却不会受到‘理解’的阻碍。
“也许……这也可以理解为灵魂的直接交流。”
纳伊安听了林蔚苒的解释后频频点头，手里的长刀在失去其主人的把握后化作破碎的光点消失。
“言之有理……我叫纳伊安，来自凡洛尔，没有虚职。”
先前还对自己有些戒备的少女此时向自己伸出了示好的手，本就欣赏对方谨慎而又大气之品质的林蔚苒怎能不心动？
林司空顿时眉开眼笑，即使戴着面具都藏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少女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殷勤地用双手握住纳伊安伸出的左手，喜道：
“哎呀呀，鄙人今日有幸能在异乡结识阁下，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
面具少女热情似火，纳伊安不知如何招架，只好促狭地皱了皱眉头。
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真难懂。
留着惯用手在一旁以防不备，纳伊安瞟了眼自己那只被双手握住的左手，心想这位大司空的诚意倒还算是明显。
既然愿意伸出双手握住自己单手、身体还主动前倾，显然是在用肢体动作向自己展示无害性，属于外交手段之一。
就算灵体世界里难说是不是非得用双手才能够发起有效攻击，可这种行为实实在在能给人带去相对安全的印象。
“说真的，我不太习惯你的这种谦虚，”纳伊安挑明了说，“我在凡洛尔别人跟我说话都是开门见山，我也习惯如此。弯弯绕绕委委婉婉什么的，如果是跟我说话，没有这个必要。”
林蔚苒一听，对纳伊安是更加满意了起来。
她顺从地松开少女的手，客气说：
“有理有理，阁下能有如此见识，属实已经胜过了大部分九洲官僚的客套做派——哪怕是我也没法免俗。一来是在环境里呆的久了，二来也是默守陈规，不过我们九洲的公职体系既不臃肿也不低效，还望阁下不要误会我们九洲人！”
纳伊安勉为其难地用四字词回复道：“那是自然。”
林蔚苒一喜，嘴里念叨“甚好甚好”，双手又忍不住想要牵起少女的手，却在发现对方左手微微向后收起的小动作后明白了纳伊安不喜如此，只好略有些遗憾地压住了这一冲动。
“你是如何进入这片空间的？”纳伊安发问，“是通过‘锁孔’？”
林蔚苒幅度较小地颔首说：“如果阁下所指是一枚光溜溜的灰白色浮空球体的话，我的确是通过与之发生实体接触来到此地的。”
“进来之前，你在驰仙九洲还是在九洲之外？”
纳伊安试图确认锁孔出现的方位，林蔚苒的回答很快验证了她的猜测：
“那种‘锁孔’只会出现在特定的区域，放眼寰宇这类区域的数量也十分之少，我是从距离九洲本土最近的那片区域过来的。”
本来正在缓缓点头分析信息的纳伊安忽然灵光一闪，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来自于被她听到的森茹与蒂斯缇之间对话的只言片语，纳伊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值得被提出。
于是她问说：
“你是第几批远征军？”
她果然看到面具少女的灵体微微一僵。
“阁下果然非同寻常，先前知道驰仙九洲还能解释为我九洲声名远扬，可竟然能猜出我也在远征军之列……实在妙算！”
林蔚苒首先赞叹，而后面露苦恼之色道，
“听阁下的意思，九洲恐怕已经派出好些批远征军了，可我随军出发的时候还没有这个说法出现。若果如此，那我大概就是第一批远征军的一员了吧。”
“我与你们的一名星舰舰长相识，据她说，她们第三批远征军与你们启航的时间相差好几十年。第一批远征军大败而归，像你应该都被归类为了失踪阵亡人员。”
“啊……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啊。”
林蔚苒不禁幽叹，大有感慨时光荏苒、岁月蹉跎之意。
过去远征军大败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但她并没有为此神伤，志向反而越发鲜明。
这也是她为什么如今会出现在灵境里面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