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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一生说是精彩纷呈，实际说来，概括也总是匆匆。
对于这样一位不得不将已经经历过的人生浪费大半在无目的漂泊的少女，纳伊安也不免为她神伤。
尤其是林蔚苒这故事听到后面，即使是纳伊安这样没什么跌宕经历的情感白痴都琢磨出来了驰仙九洲的那位皇帝八成是对这位大司空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苗头连纳伊安都能掐得到，可见林蔚苒是有多么木头。
可非要细想，纳伊安又会上溯到林蔚苒悲催的生长境遇，反倒有些同情起这个形单影只的少女来。
这么一想，林蔚苒和她非常相似，都是从相当不佳的起点凭借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呕心沥血地攀登，才能够享有如今的成就的。
就如此看，纳伊安相当欣赏林蔚苒这个人。
除了这个名字多少有些难念之外。
“你们九洲第一批远征军出征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知道了，那具体有什么成就吗，”
纳伊安像个认真听课的孩子似的一丝不苟地提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先前又是遇到了那颗钢铁星球，又是在这儿碰到了你，第一批远征军的实际战况跟现在驰仙九洲人的叙述简直大相径庭。”
“怎么说呢……就你所说的有关我们的情报，并没有与事实相差太多。”
林蔚苒樱唇轻抿，略作思量，以组织语言。
“刚从母港出发那会儿一切都正常，之后的两三个月里更是平淡如水，完全没有碰见预料中的层层阻碍。”
“于是敌人趁你们不备奇袭，损失重大？”
纳伊安试图抢答。
这话逻辑说真的没什么问题，但这种规律显然不能挪用于历史悠长到几乎成为历史本身的驰仙九洲身上。
纳伊安的抢答失败了，林蔚苒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们九洲战争史横跨不知多少纪元，战术战法的运用早已臻至化境、返璞归真。阁下所说都是常规伎俩，光是星舰智能内部的存储信息就足以将所有胆敢不自量力向我军‘施展妙计’的敌人耍得找不着北。”
“噢。”
纳伊安扶着下巴频频点头，也不知道她究竟懂了个啥。
实际上她确实没懂，毕竟她自认为自己只是个没文化的丈育。
林蔚苒也瞧出了纳伊安多半是在故意发出声音符合自己，感谢她有这颗愿意捧场的心的同时，也不忘点名扼要地将重点说出。
“那个时候的真实情况是——我们遇到了一颗灰白色的星球。而从那个星球里……”
林蔚苒的言语顿了顿，喉间滚动，对涌上心头的回忆竟有些后怕。
“……那个星球就好像是一面镜子，整支舰队整齐地排列在那面星球的表面，好似镜中倒影。”
“你们的舰队阵列有多广阔？”
纳伊安总觉得林蔚苒的描述中多有不妥，出于直觉地发出质疑。
这回，林蔚苒的微动作才表示纳伊安问出了正确的问题。
面具少女抬起到半路的手臂僵硬了瞬间，宽大的袖口因此颤动，将那段回忆的细节一同抖落出来：
“我们的舰队里光是中微型舰种就编入了包括‘玄鸟’、‘青鸾’、‘羽鹤’三类星际作战平台，其中的每一个作战单位真实体积都足以比拟矮星，更不用说我们的核心战斗编队里还有‘云鲲’、‘星鹏’这样大小足以装入一颗小质量恒星的庞然大物。
“但……
“那颗灰白色的星球自从进入了我们的观测范围之内时算起，我们舰队全体战舰的影子全都倒影在它的大气层之上——如同一个悬浮于无光宇宙之中的巨大哈哈镜，却唯独只反射我们舰队的身影。
“这还远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后来我们发现，越是随着我们靠近，那颗星球就越是庞大，这本合情合理——近大远小的道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问题就是它太大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好像没有边界，到最后几乎都能将我们整支舰队全部鲸吞腹中！”
林蔚苒讲述过去的声音节节拔高，尽管就算到了最后也没有多响，纳伊安也真切地接收到了深扎于对方记忆中情景之怪谲。
“我虽才疏学浅，却也知道宇宙里恐怕没有巨大到这般程度的天体还能够维持圆形而不坍缩为黑洞的。”纳伊安说道，“所以你们遇到的那颗球，要不就是幻觉，要不……就干脆不是自然科学的‘造物’。”
林蔚苒闻言叹气：“是啊，这根本没办法用大衍之道解释，甚至超出了以往所知的大衍外道。”
大衍之道与大衍外道是驰仙九洲的本土说法，分别对于推理科学与以目前科学发展水平绝无办法解释的现象。
而科学发展到了驰仙九洲的水平之后再遇到无法解释的现象，多半就是真的超出了自然科学的学科界限了。
“那颗灰白色的大球云雾缭绕，舰队各层都认识到这个东西极为不详、必须绕道！可那东西就跟吃定了我们似的，无论我们如何转向，我们都甩不开这个牢牢黏在我们前窗玻璃上的巨物。”
林蔚苒双手抡圆于身前比划着，试图向纳伊安复现彼时彼刻自己从舷窗中所见的无边无际的灰白。
“一切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舰队一刻不停地与灰白色云雾中己方舰队的投影航道相交、舰体碰撞乃至于最后……呼，灰飞烟灭。”
林蔚苒实在无法忍心一鼓作气说出远征军的结局。就算她给自己留足了缓冲的时间，昔日的那种无力感依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东西听起来倒是跟我遇到的‘锁孔’有些像，”纳伊安越听越如此觉得，“只不过‘锁孔’只有拳头那么小，而酿成你们舰队重大灾祸的那个灰白色球体却大的不可思议。”
“是啊，”林蔚苒双手背过身后，玉白色的面具仰面天空，“我们九洲人花费千万年研究宇宙大道，固然对无法解释的神秘之存在了然于心。可是千秋功业未成，却先一步葬送在了预料之外的神秘手里……”
“何其，悲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