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
“直觉?”
“对,直觉。”
复读机般不断重复的某个核心词,将林间严肃的氛围瞬间驱散得清清桑桑。
像两只松鼠一样安坐于树木枝头,不明就里的观者多半是要惊叹于那根纤细树枝究竟承受了怎样不该承受的重量。
实际上,就算再让同行的队伍里攀登上来几人,这根树枝顶多会稍稍向下弯曲些,不可能因此折断。
如此反常识的视觉现象归根究底,源自于树枝之上两人的种族——精灵。
此时此刻,皓月当空,几缕月光自树叶交织之间形成的微小孔隙如凝固的流行轨迹般坠落人间,将精灵灿金色的秀发照耀得闪闪发亮,宛若地上星辰。
弗里托利亚的观政皇女丽芙刚结束父母亲安排给自己的护送任务没几天,范围波及到整个萨纳尔的大战忽然就毫无前兆地戛然而止了。
神秘教会那帮子搅屎棍已经被多点同时连根拔起,其所倚仗的三尊邪神据说也已经死透了两个,仅剩的一人已经有两天没有再次露面,怕不是躲到月球后面去了。
笼罩整颗星球的不自然虚空能量洪流也随着正面攻势的失败而全面溃退,感染了每一个萨纳尔人的恐惧也跟涨潮落潮似的,好似过眼幻觉、没什么实感。
胜方意外、败方不甘。
这场胜利似乎来之太易而与战前长达数百年的布局产生了太大的落差;可换个角度想,也许正是因为未雨绸缪了好几个世纪,如今的战争才会结束得如此“仓皇”。
反正就丽芙自己而言,她很想说一句不该说出口的话——她还没打够呢!
首先丽芙必须为自己辩解:她可是个正常人,最期盼的就是世界和平了!
但话也得分两头说——不论是他们弗里托利亚还是哈弗斯坎达以及其他所有国家,大家做好的都是打到最后一人的必死觉悟、能调度的也是尽了全力去调度。
说句难听的,就连在这场战争中究竟至尊会陨落几位,各国首脑也不是没有就此事与诸位上古至尊开诚布公地谈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至尊们自己对不付出任何生命代价的胜利都不抱任何幻想。
然而,发生在萨纳尔这边的战争还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宣告了尾声。
“你也不能说这有多轻描淡写,我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瞄见丽芙往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什么东西的菲尔德拉更正她的用词说,“只能说战争正好结束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突然’比较不错。”
“菲尔德拉卿,偷看是不好的行为!”
话虽这么说,丽芙也没有慌忙合上书本收回自己的怀里,而是在听从了菲尔德拉的意见后,继续大大方方地将小本子摊开于掌心继续写。
“说回来菲尔德拉,究竟是什么样的‘直觉’让你非要拉我上树?”丽芙边写边问,“大家都还在林子里待命呢,我们两个爬上树晒月亮不好吧。”
菲尔德拉“诶”了声:“我也没说我是带你来晒月亮的——瞧。”
编发束发、气质庄重的精灵女士将手探向远方,丽芙还以为她是在指着远方镀银的山峦,没太搞明白她的用意。
“你就没发现河间平原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看出了丽芙没搞懂自己的意思,菲尔德拉干脆就直接点了出来。
有了这层提示,丽芙才恍然大悟地带着答案去找关键,果然在远方高山与森林边界中间夹住的那条小河边看到了点点亮光。
银白色的亮光忽明忽暗,又与那条小河相靠近,稍不注意就容易被误认为是那条河流自己在月亮照耀下的波光。
“你老早就知道?”
丽芙对菲尔德拉的未卜先知惊为天人。
换做是别人,被自家大领导的子女称赞或许会忍不住往自己脸上贴点金,但摆烂如菲尔德拉只会将自己的功劳往别人身上推。
就这个发现而言,菲尔德拉选择了实话实说:
“刚才瞭望的时候无意发现——本来只是忍不住朝美景一端凝望,谁曾想却给我找着了些败逃敌人的蛛丝马迹。”
“哦?细说。”
“那条河是南北走向,可你仔细看看那段银光闪闪的轨迹?”
“喔,还真是……反的。”
“是啊,怎么可能有逆流而上的水流,”菲尔德拉放下手说,“而且还不止如此,你还记得前天跟我们打伏击战的那帮流寇是什么个装备吗?”
丽芙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在车里啊。”
菲尔德拉闻言微笑:“巧了,我也不知道!”
“……”
丽芙整一个极端无语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菲尔德拉要是不说我回去就奏请母亲给你加官进爵”。
为了自己的摸鱼大业考虑,菲尔德拉立即抛掉了卖关子的错误冲动,实实在在地解释说:
“你想想——既然要借用天时来伏击我们,同样是在难以使出实力来的虚空环境里,他们难道就可以独善其身了吗?必然是要有所倚仗。”
“静电屏蔽?”
“对,铁皮,”菲尔德拉说着又朝远方戳了戳手指,“现在你再仔细看看,那些闪光的光点是不是都是长条形、还有些软软弹弹的?”
不得不说,精灵的五感是真的逆天。
听觉味觉什么的就不说了,视觉也灵敏到了能与靠速度吃饭的天翼平分秋色的地步,甚至在静态视觉下,精灵的可视范围与极限视觉阈要比天翼还要优秀。
听菲尔德拉这么一说,丽芙全神贯注地眺望远方那些银色光点,果然发现那些东西的底下承托着一个个如同芝麻般细小且密集的黑点,上边的光点其实就是一个个长条的光带,上下翻腾。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一个个人举着铁条在那里走路。
“提问——这点小铁条,真能抵挡雷电?”
丽芙总觉得菲尔德拉的解释有漏洞。
菲尔德拉“嗨”了声,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那群蛀虫,这才是关键。”
丽芙哦说:“那菲尔德拉卿是想要主动请缨去剿灭神秘教会残党?”
“观政皇女难道不想揽下这个送到嘴边的功劳?”
“我对功劳没兴趣。”
丽芙说着,从树枝上翻身而下,
“我从来都只做我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