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信号了?”
女人期待的目光中,往回跑来的男人缩着脖子、用畏惧的眼神与瑟缩的神态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为首的那名女子脸色铁青,这则消息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场噩耗。
“首领,实在不行,要不就让这小子……嗯?”
也不知道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究竟是怎样才能做出这般贼眉鼠眼的模样,头上顶着两节断角的高状男人弓着腰挨到女人的侧边,用双手在自己脑袋边上比划着,没将最后的那个词挑明。
先前被询问的那个身材瘦小些的男人双腿发颤,高壮男人的提议无异于让他白白送命。
队伍里的其余人都缄口不语,并不想将自己从群体的保护层中剥离出来,置于首领那利刃般森寒阴险的目光之下。
瘦小男子在看到女人的目光投射过来的那一刻差点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故而,当女人未对他做出任何处理而将左手突然抬起后刺穿高状男人颈项的事情突然发生之时,整支队伍都为之震颤。
振刀入鞘般潇洒地将左手沾染的鲜血溅到草地上,女人借用高壮男人无力倾倒下去的身体将手上的血腥气擦除,一脚将那具尸体踢飞老远。
“虚空已经撤去,怎么可能没有信号。”
女子的言语如她的双眸一般锋锐冷酷,如剪刀般撕开凝作寒霜的空气。
瘦小的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本就怯弱的他此时此刻竟是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憋不出来。
队伍中的其他人乃至于男人自己都对他的下场有了数,绝不会比刚才那个语出不逊的高壮男人好上多少。
所以在他发现向自己走来的首领并不是为了手刃他方便、而只是默不作声地与他擦肩而过时,男人的心里甚至没有劫后余生之人该有的庆幸。
他只觉得虚幻、荒谬,说不定几秒钟之后他就会看到自己眼前视野旋转,其实脑袋早早已经被削落在地。
兴许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向她聚拢了的缘故,女子这才沿着河流流经的方向,逆流说:
“溯洄而上五十维拉左右会看到一个小土丘——得翻过林子,”女人一边追忆一边说,“如果你们看到了,那就走进去——记得先抓只动物扔进去,让它踩一遍里头的陷阱,免得自己进去后被扎成马蜂窝。”
一双双呆滞的眼睛目中无光,女人的话他们没一个人真正听进去了。
她长叹,朝瘦小的男人招了招手。
男人不敢忤逆,只得担惊受怕地向她哆哆嗦嗦地走过去。
勉强站定之后,他就听到了首领软和许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
“他们听不明白,小子,我想你应该听得清楚。”
“是,大人……”
瘦小男子低下了头,他不敢在首领的面前挺起胸膛。
女人见他这样似乎不经意地微微勾起嘴唇,没人看到这个细节。
于不忍直视的众多视线中,不断向男子喉咙靠近的手掌在即将贴在皮肤上前停止,最终安全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之上。
“你们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尽管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更是害得我都差点丢了性命,但……勉强也可以算作刎颈之交。”
开始说下一句话前,女人的眼睛向高壮男人尸体的方向冷冷瞥了一眼,
“你们虽然蠢了点,倒不像是这种居心叵测的墙头之草——此类人杀之无愧,可我果然还是想你们能不要葬身荒野,懂吗?”
男人的脑袋点得迅速,如小鸡啄米,叫女人满意。
将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收回,女人将声音放开,对所有人高喊道:
“走吧,按我说的走。这样的话,你们还会有一丝活路。”
“那首领您呢?”
人群里不知是谁弱弱地追问了一句。
女人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入眼的却全都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铁皮。
“我去向主教大人请罪。怎地,要与我一起?”
“任务失败、难逃一死。跟着我你们必死无疑,就此分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们,怎么选?”
此言一出晚风都被它所喝退。
失魂落魄的队伍在云层虚掩的婆娑月光下蜕变,眼中逐渐亮起了生者的光。
接着,便有三两人首先忍不住大笑着跑开,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何人。
当他们的嘴里似乎提到了首领的大名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同蜡像般僵住,直到他们看到首领真的让那几个人自由地跑远后,这才一个个地结束了观望,加入分离的队伍中去。
很快,河边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可惜没有那个瘦弱的男人。
“首领……我们,可以往回走吗?”剩下来的一个男人结束了与同僚的交头接耳,问女人说。
女人双眼微眯,神色难说好坏地沉默了几秒钟后,缓缓点头。
“谢首领。”
得到许可,男人与他的同僚们脸上浮现喜色,纷纷挽袍而去。
一大一小两支队伍从这段河流的某处分道扬镳,一伙人溯洄、一伙人溯游。
只有留在原地的女人一人为自己披上黑袍、撤去魔能循环,潜入河底游到对岸。
没了护体魔能的保护,即使是萨纳尔人刚强的体魄也抵挡不住清寒的流水持续的洗涮。
尤其是从河边爬上岸之后迎面而来的微风肆无忌惮地带走身上的热量时,那种感觉不止难受二字这么简单。
然而,女人的目光依旧凌厉。
达成了最大目的的她全程都在努力憋笑,但她一直都没有笑出来,因为时机未到。
如一条虫似地匍匐入山脚下的密林之中,女人刚将自己藏在灌木丛里,一枚半熟的浆果便从旁边的灌木枝条上落下,刚滚到她身前便被从更高的树上掉落的硬皮果实砸得爆浆。
大地疯狂地震颤,随之而来的是有如千军万马般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橙红色的火光瞬间将这片区域照耀得如白昼一般明亮,又在短暂须臾后将黑夜还给大地。
剧烈的爆炸与燃烧在短短时间内就将河道附近的氧气消耗一空,巨大的负气压好像一只饕餮,贪婪地将四周一切的空气都向河道边那处大坑吸纳而去。
山脚下的森林沙沙作响,将藏在灌木中的女人阴险的笑声完美掩盖。
然而,不等她得意多久,被风吹散的树杈间的黑暗里就亮起了一对闪烁的血色宝石。
同样是借着风声,银白色的剑影极速落下——
“噗呲!”
自后而前,贯穿那女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