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长刀贯穿胸膛,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先前被女人故意关闭的外循环,现在却成为了她身负重伤的最大归因。
安德烈娅抽出军刃,血振纳刀;抽出挂在身体另一侧的双刃长剑,委于身侧,冷目注视勉强从地上撑起上半个身子来的女人。
“纳沙利尔要是有你这般皮糙肉厚,你这条小命,今天或许还留得下来,”
安德烈娅戴着军官皮手套的手拂过带有灰色横纹的银白色长剑,手腕轻动,舞了个剑花,
“不过,就算我放过了你,六国官方也不会轻饶了你——叛徒!”
“为何不杀我。”
胸口冒血速度逐渐趋缓的女人竟从地上缓慢爬起,正面面对藏身于密林阴影中、唯有一双血瞳闪耀的安德烈娅。
“除你,胜之不武,非我国训。”
安德烈娅双手抱剑,从剑刃的反光来看,那应该是一把大剑。
神创六族大多数配给给军队的军用兵器大多数是短兵器与轻兵器,能够注魔是这类附魔兵器最大的优势,其中的佼佼者便是最新研发的魔能铳管;
像安德烈娅手中现在拿着的这柄大剑,则主要是在边疆战场上对付虚空残渣时才有可能用到的非注魔型重型冷兵器,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开膛破肚、重斩断骨。
就正常对战而言就连兵刃有时候都显得多余,更何况是挥舞起来欠缺灵活性的重型兵器——就算再重,能砍得穿魔能外循环吗?
故而在安德烈娅抽出那柄巨剑的那一刻起,女人就明白了安德烈娅的意图。
何来如此高尚的所谓“国训”,也别将“胜之不武”几字挂在嘴边。
你安德烈娅就是复仇来的不想给我个痛快!
“你不过也是个手段肮脏下贱的东西,和我没什么差别。”
“呵,没什么差别?”安德烈娅噗呲地笑出了声,朝林外燥热的空气扬了扬下巴,“引你的部从向必死之路,自己则做好所有隐蔽渡河逃生,该说你是小人呢、还是小人呢?”
女人拉下了嘴,讽刺道:“面对一帮残兵败将,你们二话不说直接动用剧变魔法,难道这就算人道?”
“人道?你和我谈人道?”安德烈娅嗤之以鼻,“你们这个邪教数百年来将你们的钩爪嵌入我们的血肉、对我们敲骨吸髓,差点引得世界毁灭!我本来还愿意施舍你几分钟给你体面,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粗不粗鄙,评判的向来是人,”安德烈娅捂着胸口伤处哼哼唧唧,“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所作所为皆是正义,何来正邪之分?在我看来,你们未必是正道,我走的也不见得就是邪魔外道!”
“——因为正义客观存在,”安德烈娅顿时瞪大双眼,单手就提起那柄大剑,令剑锋直指女人的下颌,“它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在阴霾之中辉煌闪耀!就算是你这种邪祟污染的阴暗泥潭,也能感受到这股客观存在的光耀!”
“此话是真是假,叛徒,你心里自有定论。”
女人缄默,呵呵长笑。
“动手吧。”她展开双臂,向前迈开一步,“用你希望的方式将我碎尸万段,还是说把我剁做臊子、隔天拌进肉馅里吃?”
“我没你们这么变态。”安德烈娅说,“我只要你抵命。”
“你先前说的那个纳沙利尔是谁,我可不记得我跟这个人有过关系,”女人活动活动颈椎,陈述说,“我杀过的每一个人我心里都有一本账,里头没有写上‘纳沙利尔’这个魔族人的名字。”
“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草原上发生的那场大战,你当时是在南方的吧?”安德烈娅说,“那里有一处虚空残渣的生产基地,你是那里的负责人之一。”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怎么,我放出去的那群残渣将你口中的那个人撕了?”
说着,女人的表情都有些得意,安德烈娅差点没忍住自己想一刀砍了她的冲动。
最后,她还是字字分明地陈述道:
“严重的虚空侵蚀,连下地都难。和他一样遭遇的战友更是数不胜数——这些都是你们的罪责。”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杀了我啊?提着把剑、斩又不敢斩的,怎地,你是听人号令的刽子手?”
萨纳尔没有斩首刑,刽子手此指其他刑罚行刑场地负责押解罪犯的看守。
“杀你还用不着行刑架,我虽然很想一刀斩了你,只恨机会还没有轮到我。”
“你什么意思?”
女人心中一慌,直觉告诉她安德烈娅的那句话里潜藏着更深的杀机。
既然安德烈娅不是来杀她的,那究竟是谁要她的命?
“铿……”
利剑铮鸣,于其主人耳中或许清彻好听到余音绕梁,在被架在脖子上的敌人耳中则无异于宣告死刑的丧钟。
“烂人,你袭我村镇、绑我妻女、辗转战场烧杀抢掠——你可知罪!”
浑厚的男声裹挟怒涛,原本搭在女人肩膀上的那柄利剑被快速向后抽回,而后一剑刺出、贯穿了她的琵琶骨。
先前还被部从称作首领的女人此刻终于哀嚎了出来,夏文克洛冷哼几声,一脚踹在女人的后腰,将她与自己的剑分离。
女人向前扑倒在地,琵琶骨所伤虽疼痛万分,却不是致命伤,不妨碍她如鬣狗般趴在地上,开口向血瞳的男子咒骂:
“夏文克洛!——你也背叛了你的皇帝、你的人民,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心腐朽、罪不可恕,但是陛下施舍了我戴罪立功的机会——既然陛下允我佩戴军刃再上疆场,夏文克洛誓要斩尽一切人民之敌、不玷污米尔安之姓!”
身为不知父母归属的战争孤儿,夏文克洛没有姓氏。在他与海查恩相识相恋最终步入婚姻殿堂后,海查恩的家族便成为了他的归属。
他的女儿被冠以米尔安之姓氏,曾经的夏文克洛一时被新家庭的破碎冲昏了头脑做出了遗臭万年的抉择,可现在,他至少要让罪过仅限于自己一人身上而不至于牵累妻子与女儿未来的发展。
“那你倒是杀了我啊,杂种!”
女人叫嚣着便要向夏文克洛冲去,她看准了夏文克洛也不是来杀她的人。
于是,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脑浆迸裂。
随后,那柄剑被金色的少女抽出,甩去鲜血后剑锋直抵夏文克洛的胸膛。
安德烈娅大剑举起刚向前迈出半步就被夏文克洛抬手叫停。
“草原之夜我有幸见到了第七至尊,”夏文克洛对面前的少女沉声说,“至尊对我说她并非来取我命,可遇上你就不好说了。”
“你不光害得是我一人的父亲,你还牵累了数以十计的贵族当家——家族累世经营起来的荣耀还未在本代继承就要惨遭中落,你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愧疚。”
不似夏文克洛所猜测的那般歇斯底里,不着战甲的少女冷眼薄面地凝视他,夏文克洛从那双比自己年轻得多的血瞳里看到了复仇的冲动、年轻的天真,还有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抹此世之人都鲜有的可成大事之姿。
夏文克洛缓缓闭上双眼,放平的双手将军刃丢在地上,一副受死的模样。
他还有妻女,自然不可能去寻死。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在料定索拉雅不会杀他的前提下,体现自己那点于事无补的诚意。
树林的黑暗里走出了一名披挂黑金铠甲的男子,手铠保护下,单手捏住那柄制式军刀,缓而有力地向下摁去。
“到此为止吧,子爵,”克劳德修斯开玩笑说,“您要是一刀这么捅下去,论功封赏,可得成伯爵了。”
“……哼。”
索拉雅冷冷地瞥了夏文克洛一眼,将恶心的脑浆擦在男人的皮甲上后收刀入鞘、扬长而去。
“她是谁?我一直以为最后是由你来制裁这个罪人。”
安德烈娅向魔族之王提出疑问,在收到由克劳德修斯发来的有关虚空圣教南方教会中层头目的位置信息后,她总以为是由身为纳沙利尔亲戚的伊莱亚斯刺出最后一刀。
伊莱亚斯凝望少女远去的方向,即使那里早已看不到人影。
“她吗?第七国的始元者,非你我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