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多久了？”
也许是走在路上无聊，纳伊安突发奇想地就问起林蔚苒问题来。
“也没多久，恍若一须臾。”
“烦请说人话。”
纳伊安的这个要求，让林蔚苒些许为难。
“这儿昼夜不分，也没有星体运行的轨迹。作为灵体，我也没有对疲劳的周期性感知……这么说吧，如果我问你自刚才开始过了多久，你能说出个定论来吗？”
顿了两秒没有听到纳伊安的回复，林蔚苒便替她下了结论：
“怕是不行吧？”
见纳伊安点头，林蔚苒才将双手背到身后，继续说：
“所以啊，你非要问我呆在这里多久了，我也很难给出确切的答复。我能很肯定地说我必然在这里停留了十天半个月之久，但究竟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上百年？我真的不清楚。
“灵境已经完全将我们的存在与‘时间’这一概念割离了开来。时间本就是主观色彩极强的一个认知维度，而它在灵境中似乎并没有扮演什么不可或缺的角色。”
“什么意思？”
小丈育纳伊安没有听懂林蔚苒关于时间的看法。
林蔚苒伸出一根指头摆在身前，缓缓旋转。
“蜉蝣朝生暮死，与我们而言，它们的生命短暂不过须臾，何其可悲！但……”
转动身子到正对纳伊安的方向，林蔚苒停住，说出卡壳的下半句，
“在蜉蝣眼里，我们这些巨人或许步态迟缓、需要他们眼中的一天才能迈出完整的一步——我们的一秒在蜉蝣眼中就是一天，而蜉蝣的一生不过我们的半日。”
“这种理论我还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直觉告诉我……它很深奥。”
纳伊安低头沉思，一时间想不太明白，却又觉得思考这件事本就充满魅力。
驰仙九洲之所以能发展成这般发达的样子，也许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善于思考的文明吧？
不知不觉间思绪就飘了好远，直到林蔚苒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纳伊安才从发呆的样子回归正常。
“别往这个方向走了吧，我这几天……好吧，也有可能是这几年——在这里晃悠过好几圈了。”
林蔚苒边说边拉着纳伊安转了个向，
“倒是那一边，我一直都没有去过。”
“林司空，我是紧紧尾随我同伴而来的，”纳伊安手法礼貌地分开自己与林蔚苒的连接后表明自己的意图，“这段时间里你或许在这里逗留了许久，可你并不能料定我的同伴不会出现在你刚刚经过的地方。”
“嗯……阁下所言有理。按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刚才的方向走？”
“不，就这个方向吧。”
转身都转身了，再将方向拐回来，纳伊安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她说这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纠正林蔚苒那好像有些被过往经验蒙蔽的思想，至于方向上的问题嘛……
对于完全未知的全新空间，于被困其中的个人主观层面判断，每个方向存在正确答案的概率都是相同的。
除非她们手里有地图。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
“你在念叨什么？”
“《易》。”
被纳伊安打断了测算的林蔚苒也不气恼，而是耐心地解答纳伊安的好奇。
“听起来文绉绉的。”
“是啊，这是我们九洲不断更新发展了上万年的学问——它与我们的文明几乎同时诞生，见证了我们的每一次兴衰，也随着我们技术的进步不断进行着理论的扩充与更新。”
林蔚苒用自豪的语气介绍这门学问说，
“刚才我就是在准备用《易》的门道测算旁路运势，说不定能给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一些指导。”
“有用吗？”
纳伊安是不太信这类测测算算的东西，这在她眼里实在是太玄乎了。
可这位大司空好歹出身于自然科学中数一数二的大派系，应该不会搞什么玄学理论吧？
比起薇琳对所有学科门类的包容，纳伊安的思维显然就更偏向于论证体系。
从零到一的她不轻信，从一到无穷的她很能接受。
这恰恰也是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最根本的区别所在。
“以前也有人觉得它没用。那段时间，‘国学’被打上了玄学的标签，甚至有许多国学大师都被打成‘神秘客’处决……俱往矣！现在我们已经成功统一了传统哲学与现代学术，不再会闹出这类乌龙事件了。”
一句话的功夫，林蔚苒的语气就经历了起起落落。
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天生的演讲家，短短十几秒的功夫，纳伊安就对她口中属于驰仙九洲曲折的发展轨迹心生探索的求知欲。
不过还没等纳伊安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林蔚苒就反过来问她：
“你的家乡有类似的学术门类吗？”
纳伊安毫不犹疑地摇头：“尽是些不明来由的上古巫术，与科学理念背道而驰。”
“欸，此言差矣！”林蔚苒大摆左手，宽袍大袖随之起舞，以表其主人坚决的态度，“大道存于万物之中，有胆量有意愿解读自我反面的学术，才能够被称之为科学，这都是我们九洲的经验之谈。”
“你们驰仙九洲对魔法了解多少？”
纳伊安问。
林蔚苒不知所措地眨眨眼：“魔法？鬼神之术？”
“差不多吧。”
“没研究过。或者说，这并不是我们九洲的学术主流，”
对纳伊安突如其来的问题，林蔚苒好像还真做到了如她所说的九洲人对其他事物的包容态度，
“像我家祖上就出过不少道士，有些似乎还是坊间传说里的得道真人，就连朝廷对此也有不少记载……世上应该的确存有所谓的仙法，但那还是我们九洲尚未涉足过的空白领域。”
“——那是不是因为你们绝大多数的九洲人先天就不具备感知那一类‘仙术’的能力呢？”
高扬而清丽的声音破空而来，纳伊安先林蔚苒一步惊喜地回眸，正对上那一双……
啊？不止一双？！
两个一模一样的雪白团子并肩走来，纳伊安听到林司空颇感惊讶地低声念叨“双胞胎啊”这个词语。
两行人莫名其妙地就汇合了，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啊不，
一切都在蒂斯缇的预想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