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谁在想你啊？”
“……”
薇琳瞥了蒂斯缇一眼，心里满是消散不去的奇怪之意。
为什么她总是会打喷嚏呢？
本来在现实世界里呼吸对自己也不是刚需，那么连肉体都不存在的灵境不应该更没有理由打喷嚏吗？
都是灵魂了，谁还用得着呼吸？
女孩拿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按，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触感。
灵魂世界里的自己是没有皮肤的，虽然视觉上看得着，但其实没有任何触觉反馈。
当然了，视觉存在这件事情薇琳也觉得很神奇。
或者说，存在视觉可以理解，但视野仍然受限于现实世界中的视界而不是类似于上帝视角的全面视野，到底还是与想象中灵魂的自由性有许多的差别。
灵境里的大多数现象都与现实世界相差甚远，可在某些方面却又不能不说与现实世界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念及于此，薇琳忽地左手握拳入右掌心，似是有感而发地道：“莫非，这里完全就是做梦？”
“……在问我？”
蒂斯缇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因为按她近段时间所掌握的经验看来，这小家伙八成是不会找自己主动说话的。
薇琳二话不说就甩给她一个白眼：“怎地，不行？”
蒂斯缇不置可否：“随便你，你无非就是想要我发表一下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是不。”
“不然呢？”薇琳流畅地化拳掌为夹臂托胸的动作，碍于身高差只能斜向上抬头望蒂斯缇的下巴，“你要是回答不了就快点滚蛋，这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跟我互动。”
“你们问问题的态度都这么差的吗……算了，问吧问吧。”
蒂斯缇无语透顶。
虽然这白毛团子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不怎么中听，好歹也是说了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信息的传递从来都不是听一个人的说了算，要是能把薇琳目前这个初具雏形的推断磨合得与自己相近，到时候说服众人的路径就不至于太过迂回。
‘这小子，难不成把我的心思全看透了？’
荒唐的想法一经生出就被蒂斯缇否决，她还不太相信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宝宝能把握住自己的真实态度。
要是薇琳能读蒂斯缇的心，那她绝对会在心里笑说你肯定是忘记了她们萨纳尔人最出众的一大特点就是准确到恐怖的直觉。
可惜读不得，互相之间都有所保留的两个人只能在本可以高效交流的灵境里采取最原始的方式互相试探。
“灵境就是梦境，或者说表象上跟梦境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你说对也不对？”
绕着手指头，薇琳指了一圈这片天地，带动着蒂斯缇的视线也绕着天穹转悠了一圈，最后回到最中心的女孩生动的神态之上。
“先说说你的见解，我再发表意见。”
蒂斯缇心里有数，故而她选择先让女孩把自己的理解讲明白讲清楚，她再选好方向去精磨。
既然蒂斯缇这么大方地让出了暂时的发言权，那薇琳也不跟她客气，接过这根递回来的麦克风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
“你看啊，这里无论是江河山海、还是银河星辰，个个都大反常态，首先就很符合梦境里不讲逻辑的最大特点；
“当然，一切的推断必须得建立在合乎逻辑的让步下：就比如在本质上，梦境和灵境的差别实则相当之大——
“梦境说白了，还是基于生命的意识活动而产生的模拟体验，再怎么玄乎那也必须基于生命个体曾经过往的经历：
“一只没去过沙漠的松鼠梦里不可能用仙人掌的果实填满树洞，一头出生时就折翼的巨龙也不可能梦见云雨雷霆之上的平流层风光。
“但是在灵境之中，就如之前你和林澜所言，这边的事物说白了，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意象’。
“之所以这里的宇宙星辰被触碰之后，它们身上的变化会以某种不知道原理的途径反馈到现实世界中，那么就侧面应证了这边的意象体现的其实是‘概念’本身。
“而概念这种东西却往往与观测者的知识体系与理解能力相关。
“如果说我们的行为更改了某些概念，而这些概念必须在观测者确定后才会得以反馈的话，那么我们在无意识中对它做出的影响其实不会反映到现实世界中去，理论上如此。
“同理可以拓展到刚才林澜和林蔚苒遇到的‘劫数’上，那些‘劫数’会不会也都跟随着观测主体的认识来——灵境只是在放大我们的认识，说白了就是个运行环境，它本身甚至没有操作者的权限，更不用说管理员了。
“所以，你怎么看？”
长篇大论一口气说完，薇琳也留意到自己中途犯了些语无伦次的毛病。
不过只要蒂斯缇能把握住她想要表达的核心要义就行，她相信这人也没那么蠢。
“其他的毛病不谈，你的陈述里有个最明显的问题——你如何确定在灵境之内的我们作为观测者的必要性？”
蒂斯缇问，
“换句话说，你如何笃定只要我们在无意识中影响了意象，那这个影响其实并不会传递到现实世界并发生；用等式去说明，也就是你要如何证明‘不观测=无意义’这件事？”
而后，蒂斯缇就收获了女孩的坏笑。
“那我这不就在等着你告诉我嘛。”
“你怎么就知道我知道呢？”
蒂斯缇对此颇感困惑，她寻思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啊。
事实上蒂斯缇在薇琳发言的整个过程里都表演得很完美，所以薇琳料定她知道的依据其实来自于对话发生之前的种种细节。
比如，早到林蔚苒主动前去应对她的那场劫数之前，薇琳就从蒂斯缇欲说未说的小动作里品出来的那一点端倪。
“说说呗，”薇琳干脆就不回答蒂斯缇的疑问，“说说又不会少块肉，我们还能集思广益一下，最后再根据状况和大家一起确定行动方针——这难道不是你我都想看到的事情的发展方向吗？”
“……”
蒂斯缇拧紧眉头，试图用深刻的注视看明白女孩脸上的笑。
后来，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