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
——破碎虚空当然不会如是说。
归根结底,破碎虚空不是人类、更不是萨纳尔人。
它不是任何一类常规形式的生命,而是与先天诸神一样独立于规则之外的一类存在。
不是概念而胜似概念、空洞无物却编辑宇宙。
甚至从某个角度而言,破碎虚空虽然与先天诸神一样都是凌驾于世俗约束之上的特殊群体,但所谓高手之间亦分高下,破碎虚空却远比任何一个先天诸神要自由得多,也因此让它从根源上就丧失了绝对的社会性。
破碎虚空要是想要与太初宇宙中的其他存在交流,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模仿祂们所体现出的自己所不具备的社会性;而又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综合作用,破碎虚空其实永远都无法模仿出真正靠谱的社会性。
这也就导致了破碎虚空只能装得像个人,却总是能在各种细节处暴露出自己不是人的马脚。
像是开头的那句话,破碎虚空就绝不可能亲口说出来如此人情味满满的语句。
祂能做的,或者说愿意做的,只有像是摆弄人偶一般熟悉着自己对这副新容器的掌控感,而不会特别地花时间去对比远处的女孩与自己的差异。
就像是叫一个甲虫爱好者去评估两只甲虫孰优孰劣一样,其实他根本没办法给出任何对甲虫们足够负责的评价来的——人类毕竟不是甲虫,在人类眼里,甲虫几乎都一个样。
我们注意到的只有甲虫的体型、纹理、力量,绝对无法去理解乃至于接受甲虫的审美;
就算是从演化学观点上与人类及其相近的灵长目动物,也只有当那些猴子猩猩狒狒之类的生命意外拥有一张与人类相似的面容时,人类才会觉得它们“眉清目秀”。
谈起生物性差异,破碎虚空与太初宇宙中的其他智慧生命之间的差距何其之大无需赘述。
在祂的视角中,远处的女孩也许令祂熟悉、甚至于被祂那好记性记住了那种浑身上下写满了反骨的气质,但绝对没有从女孩的身上得到任何其他的信息。
比如,对方的长相其实跟自己的某一名爪牙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似乎只是体型。
可惜这一层重要信息破碎虚空恐怕在迎来祂命定的终焉之后都不会知道。
毕竟在祂的认识里,去识别一个异己的存在所要关注的无非也就是体型、纹理、和力量罢了。
无法理解其他物种的审美,自然无法走入其他物种的精神世界;无法走入其他物种的精神世界,必然导致针对祂们的模仿终究只能被冠以“拙劣”的修饰词。
破碎虚空无法说出带有社会性的语言,祂只会像摆弄木偶一般摆弄自己现在的躯体,或者干脆脱离而出、重获自由。
只是……祂做不到。
而祂的困境,就连薇琳都瞧了出来。
“这家伙是不是出不来?”
薇琳捂着嘴巴对霜叶说着悄悄话。
人在另外一端、根本看都看不见这边情况的霜叶满头黑线:“我怎么知道!”
“奇了怪了……但不管怎么说,好在这家伙并不是我的异世界同位体”,薇琳拍拍拳头说,“要是事到如今忽然发现自己又要陷入老掉牙了的‘正邪一体互殴’环节,那我可真要砸了这鬼地方了。”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一剑戳死祂。”
霜叶固执己见,但碍于看不见破碎虚空的具体方位没办法帮薇琳砍了破碎虚空的狗头。
该死的沙地!
“……你踩地板干什么?”
“没什么,给你加油打气。”
薇琳歪歪眼睛,打死都不信霜叶嘴里说出来的哪怕一个偏旁。
不过破碎虚空那边的确是很久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了——那家伙就跟失了神一样一直在那里低着头盯着双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入定了呢。
女孩有点不开心了,想到自己手里还有颗一直攥在手心里没动过的小石子,一时手痒就想把它当炮弹扔出去……
“我石子儿呢?!”
扔了个空包弹,薇琳自己都懵了。
她辣么大一颗闪闪发光、看起来跟玻璃玛瑙似的鹅卵石小石子儿呢?!
“指不定是被你捏碎了吧。”
另一端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敷衍。
就和破碎虚空因为生命存在形式不同而忽略了自己这边本来能够传达出的重要情报相似,薇琳也因为视线被沙地的阻隔没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里那抹闪烁过一丝心虚的目光。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不高兴的女孩干脆抓起一把沙子——哦不,用剑刃从地上扣下一块玻璃,像掷弹兵一般精准地讲炮弹迫击出去、稳准狠地在人偶女孩的后脑勺上砸了个叮当响。
被破碎虚空鸠占鹊巢了的黑发女孩愣愣地转过头来,手脚有些不协调地跟随身体摆动,看起来有点像恐怖片里死得很惨的女鬼。
可薇琳不管这些,双手张开围在嘴巴旁边当做喇叭、冲祂喊道:
“散发小儿!——敢与你薇尔莎琳爷爷比划否?!——”
破碎虚空先不谈,霜叶抢先一步蚌埠住了。
散发小儿?
你这跟骂自己有任何区别嘛?!
——但薇琳不管,薇琳要的只是自己爽。
她做事情的阵营向来都是混沌邪恶的,就算洛琳来了,那最多也是绝对中立。
所以在看见破碎虚空似乎没什么反应之后,薇琳换成踢足球的方式来了个倒挂金钩,凭借着无师自通的超级精准度一玻璃球正中破碎虚空的面门。
要是说先前那段四大名著风格的战场骂街破碎虚空没听懂的话,这回像是薇琳这样毫不掩饰的狂笑就让破碎虚空犯ptsd了。
虽然祂照样没法理解不同笑声的含义,但“大笑”这种状态在祂尚且身为原初虚空的时候只在自己核心被一伙奇装异服的先天诸神冲进来砸了个稀巴烂之后就被深深地刻在了骨髓里,一下子就激起了祂的惨痛回忆。
“领死吧……”
新容器的身体显然不是很好控制的,破碎虚空只能用它发出低沉飘忽的嗓音,可凛然的杀意却与她那骤然悬空起来的架势一样做不得假。
“……这就是你说的,‘我绝不抢先手’?”
全程旁听这边动静的霜叶恨不得掐死说一套做一套的薇琳。
可薇琳只是报以没心没肺的一笑,并在下一瞬间将这个笑容的含义渲染上跃跃欲试的阴冷寒意。
“法爷对垒嘛?我喜欢!”
好不容易学会了魔法,一直拿微光长剑砍啊砍,那和不会魔法有什么区别?
薇琳今天,就是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法术对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