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自己究竟是通过何种途径进入灵境的真相九分甚至十分地丢脸，尽管身份上是个无恶不作的邪神，拉达姆终究还是贪图几分薄面。
所以她转而问出了“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样踢皮球的话，而后在霜叶一五一十的坦诚相告之下抛出了那句老早就准备好的“哦，那我也一样”。
霜叶智商还是有点的，拉达姆这话里头的敷衍成分实在是太浓了，叫人想相信都难。
“放炮！”
“磅！！——”
惊天动地的炸响差点没把耳膜震碎，远处水面上倒映着对面世界贯穿天际的纯白色光柱，看得出来薇琳第不知道多少次地将破碎虚空操控的人偶给轰了下来。
行动受限于薇琳动作的霜叶只得以每一步都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动作与拉达姆进行沟通，一本正经说话的表情搭配上与空气拳打脚踢的动作看着就跟无道具表演一样，充满了我不尴尬你就尴尬的滑稽感。
好在拉达姆有着作为一名合格的反派应有的基本素养，笑点够高的她无论多好笑都不会被逗笑，除非是她自己发自内心地想要嘲讽对手，否则笑容这类表情百分百地与她绝缘。
冥冥之中存在的默契，得以让双方的对话绕开障碍地继续进行下去。
“拉达姆，你是明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才过来的吗？”霜叶问。
这是个相当重点的问题，霜叶将视拉达姆回答的情况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拉达姆诚恳回答了，且回答正面，那这人多半对薇琳已经失去了兴趣，说不定可以试试策反策反、再不济也得从她这里套出些有关破碎虚空的情报才行；
有正面回复当然就会有负面回答的可能，但只要拉达姆是诚恳回答的，那就表明这人至少还处在一个能够沟通的区间里，尝试言语化解矛盾或者将矛盾暂时降级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要是这人二话不说直接提刀上来跟自己开干……
自己刚才连扇拉达姆三下耳光都没有被立刻追杀，理性判断告诉霜叶第三种可能极其不可能成真。
但万一真是对了，那霜叶也只好顶着和薇琳那里双开的压力，不得不分出一条新战线来应对拉达姆的袭击。
毕竟再怎么说邪神的阵营广泛意义上都归于破碎虚空一脉，足够忠诚的鹰犬都会争相护主，怠惰散漫些的也总会在紧要场合抱着唇亡齿寒的心态被迫加入主人的众多拥趸中去。
只不过问一句话的功夫，霜叶的思维里就闪过了好长一串利弊分析与情况推演，对大多数情况，她总是表现得异常谨慎而不愿意因为欠考虑吃亏。
难免有些提心吊胆地期待拉达姆的回答，这事关她和薇琳这对命运共同体接下来路在何方的重大事由。
“是原因，但不是原因的全部。”
拉达姆回话的态度不怎么认真，反倒有些轻浮和漫不经心。
不过从整体上而言拉达姆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叫人警惕的进攻性，这让霜叶悬起来的心稍稍降下来了一些。
“你懂些神秘学？”霜叶又问。
她看见拉达姆嘁了一声，随后傲慢无比地摇头。
“装神弄鬼的巫术，入不了我的眼。”
‘明明就是不会吧，装什么大神。’
没放过拉达姆开口前眼中闪过的那抹忌惮之色，霜叶在心里暗自腹诽。
明面上还是泄了一口气，两个精心设计的问题看似毫不相关，其实已经帮助霜叶排掉了许多种可能，仅留下唯一的那一种，并被她融入到了第三个问题里去：
“那究竟是谁有这个能耐，能把你给送进来——并不通过‘锁孔’。”
“……小子，你很敏锐。”
鹰隼般阴鸷的黑眸霎时蒙上了一团黑色的云雾，目露凶光的样子就像是一头望见腐肉的饥饿秃鹫。
这股杀气无疑是对对面女孩思维敏捷的认可，拉达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杀死这个女孩的计划提早到立即执行，可她很快又压抑住了这股烙印在骨血里的躁动。
忍，忍耐，只有忍耐才能达成目标……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拉达姆这才将灵体内的无形之气排泄了个七七八八，那双秃鹫般嗜血的眸子也在这以后回归表面上的寂静。
“既然你已经察觉……的确，有人将我送了进来。并且——她指名道姓，提到了你就在这里面。”
双手五指交替穿插，随着黑发少女手腕的动作灵活多变。
这类健指操通常只会在冷兵器时代玩短兵器的将士群体间流行，鉴于拉达姆是个玩弯刀的，做出这种小动作的样子可谓是一下子就踩到了霜叶的敏感点。
激起白发女孩的过激反应，似乎就是拉达姆最希望看到的一点。
‘对，没错……先习惯，习惯成自然，方便我后来杀了你的时候好轻松点。’
脑子里毫不掩饰地这样想着，拉达姆并没有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
尽管她平日里疯疯癫癫的，看起来就跟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但她偏偏就是能做到在灵境里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知道愚弄别人必须要在限度内进行，所以拉达姆很快又收敛起了这股子饕餮般的气势，并故意做出那种“哎呀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想法”的样子，以使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更加具有说服力。
——她可太明白了，对于薇琳这种被迫害妄想症四期患者来说，看不到的总要比看得到的更加让人不得安宁。
所以，她更要故意抛出这个真真正正的饵了。
“那人跟我做了个交易——我助你度过眼下的危机，相对应的，她会将她的躯壳作为代价献给我……虽然非要选的话，我希望能住进你的身体里，薇尔莎琳。”
“……”
果不其然，拉达姆在说完这一长串话后霜叶对她的警惕度虽然有所提高，好战性却被浇灭了大半。
参透了白发女孩的思维倾向后，拉达姆很是擅长用半真半假的语言为自己营造偏离平衡的优势。
这些优势固然很小，可随着点点滴滴的汇集，终究能在真正需要的时候雕凿出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来——她拉达姆有的是耐心。
“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再决定要不要信你、跟你合作。”
相反的，对拉达姆缺少思维模型概念的霜叶一时真被这人给算计到了，半信半疑地问将下去。
“送你进来的人是谁？”
问是如此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