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曜目天青观测到的结果下定论,那个空心罩子的里外毫无疑问地可以被看做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如果脱离魔能角度、单从现世中的感官去判断,其实破碎虚空所处的仍然是与自己相同的时空。
因此,尽管薇琳万分小心地跨越了那道屏障,于她的体感而言也没有任何差别。
归根究底,世界还是同一个世界——薇琳也不知道“世界”这个概念在灵境内部还能不能继续细分着使用,反正她个人觉得这种描述是相当贴切的。
“我过来了——然后呢?我是不是可以给这东西一巴掌!”
明面上似是在询问另一面的建议,薇琳实则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就要给呆站着的傀儡来上一拳!
赶在女孩忍不住一拳挥出之前,拉达姆及时制止了她的过激行为。
“血别溅我身上就行。”
“啧……”人家都这么说了,女孩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那我总不能站在这儿跟这家伙大眼瞪小眼吧?”
“反正我建议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不是你进攻的好时机。”
“——何以见得?”
问这话的不是薇琳,而是霜叶,
“我的肌肤已经开裂,数不清的刀片正在剜割我的血肉——我不认为你让薇琳继续等下去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里分明危险重重,放任不管等同于为更大的危机提供孕育的温床。
拉达姆干笑,发出哈哈的声音。
“那你就打祂一拳试试咯?”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简直不安好心。
闪亮的双眸此刻被闭上一半的眼睑遮住了部分,其中的光芒却仿佛聚焦了起来、显得更为锐利。
拉达姆固然可以不管不顾地跟她胡诌,她身在局外,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殃及到她的身上,怎么说怎么做自是都有恃无恐。
相比身在局中的薇琳,这个负责提出建议给出分析的人实在是太过于自由和没有限制与约束,加上尽管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已经发生的过去却又难以取缔……
拉达姆刚才的话但凡语气认真些、坚定些,而不是如此圆滑敷衍恍若插科打诨,薇琳都愿意跟着她的指示一五一十地去做。
就和她刚才没怎么犹豫就撤去一切防御冒险走进这片半球形的区域一样,选择一莽到底。
她们之间芥蒂不浅,沟通是门艺术,拉达姆不可能不懂。
如此,便更加凸显她刚才的那些语句和措辞缺乏说服力起来。
可……薇琳现在又偏偏最缺少合适的方法论,昔日与破碎虚空同属于一个阵营的拉达姆毫无疑问地就成为了最合适的信息源。
一名合格的信息接受者其实不应当苛求信息源的靠谱与否,而更应该具有必要时刻能够去伪存真、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专业素养和必备能力。
这固然是个对个人严苛的鸡汤话,但在拉达姆不做任何延伸解释的眼下则是薇琳必须信奉的唯一法条——现在,薇琳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必须想出一个方法去佐证拉达姆的言语究竟有没有靠谱性。
“呼……”
长舒一口气,薇琳活动着右手五指,自小指开始逐一伸直、蜷缩,最终握紧成拳。
白发女孩抬起了胳膊、举起了拳头,一切动作细节都被与她镜像的另一名女孩完美复原,得以让拉达姆饶有兴致地单手叉腰静看女孩的选择。
接下来,薇琳并没有一拳猛地挥出。
从霜叶的身上可以看到,白发女孩的那一拳是向前送的,运动得很慢,且完全没有带动全身任何地方发力的“绣花枕头”。
亮光在拉达姆的眼眶里转悠了一圈,带动着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你还挺有胆量,”拉达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评价道,“而且看起来,也许还有几分细致在……啧啧啧,不愧是莫兰达的种。”
“我警告你,别拿她说事。”
霜叶冷冷地瞥了拉达姆一眼。
而让拉达姆感到奇怪的是女孩的眼神对她本应毫无作用——眼神再怎么说也杀不死人。可是就在被那道视线扫过全身的时候,由心而生的灼热感几乎就要将她燃烧殆尽。
心底慌乱、回过神来之后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拉达姆脑海里满是“奇怪透顶”四个大字,从霜叶身上一闪即逝的奇怪压制感就好像是个幻觉一样,徒留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印象,简直就像是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一般难以回忆。
又或者,其实是自己不愿去记忆这种消亡般的危机感?
目视过无数濒死者的漆黑瞳眸不甘示弱地咬上了那道令她感到极其不自在的视线,此前与薇琳的几次交手都没能让她感受到这种攻守异位的紧迫感。
就算是在草原上的那一次,被无情撕裂的分身意识回传之后,拉达姆也未从那段交手的记忆中品尝出这种即将被完全泯灭的压迫感。
“你究竟是谁?”
双眼眯成了代表危险的细缝,血手人屠的视线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危机。
“你说话不过脑子吗。”
重复着薇琳挥拳动作的女孩似是懒得回答这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低能问题,不给提问者任何知晓谜底的机会。
拉达姆那奇怪的神情维持了几息的时间,最后闭上双眼,又咬着牙短促地吸了口气,不再去关注这个被她扫入错觉垃圾桶的致命细节。
恰在此时,女孩的拳头停住了。
咔咔哒哒的震动声响起,骇人的巨大压力几乎要透过魔能外循环的保护将女孩细弱的葇荑碾成碎渣。
替薇琳承受了一切疼痛的霜叶咬紧牙关憋住那口差点喷吐而出的恶气,另一面的女孩双眼的视线反复游走于不受控制颤动的拳头与不动傀儡寂静如雪的神情之间,略感焦躁。
又试图向前挺进几秒,最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斥力向来时的方向弹开了数步。
要不是女孩的平衡性足够强,薇琳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谢谢你,我差点要疼死了。”
揉着拳头的霜叶庆幸还好骨头没碎,不然修复起来也是相当痛的。
“这东西怎么就跟个死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的……”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薇琳看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斥力场究竟是个什么原理才能整出来的。
这多少有些反科学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