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的束缚……无异于沉重的枷锁。
但至少，我已经适应了一些在双手双脚都被捆缚住的情况。
黑暗一眼望不到边际，破碎虚空的意识深深地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晦暗中。
然而这并非祂的被动选择，而是自愿而为。
在太初宇宙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能够主动让祂置身于如此罕见的境地，唯独只有破碎虚空自己才可以做到这点。
哪怕是在灵境之中，哪怕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奇怪的身躯，破碎虚空依然不是区区一个个体能够直面的宏大存在。
进入灵境并非破碎虚空的本意，但祂完全没有抗拒。
正因为太初宇宙内无人能出其右，当一个选择以无法拒绝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破碎虚空在那个瞬间就意识到了，那团在薇琳看来灰漆漆的圆球是祂梦寐以求的超脱契机。
站在诸天万界秩序文明的角度上来评论破碎虚空的话，那祂所扮演的角色必然是一名难以逾越的高山、古往今来最大的恶者、侵略宇宙各处的至高魔王……
可要是抛却第一印象的感**彩中立地予以评语，破碎虚空在一众泛宇宙级顶级强者之中除了力量的悬殊以及生命存在的形式之外也并没有额外的特殊之处，祂同样也是个懂得深思熟虑的战略家。
以整个太初宇宙为棋盘行走棋子的破碎虚空对战略的认识远要比任何一方更加宏大，对微观的内容却很难予以足够的注意。
就像是一个人下象棋的时候最关注的无非就是执棋对手和棋盘局势，对某一颗棋子的构成元素恐怕永远都不会予以考量。
这是观测角度带来的局限性，就和历史的局限性一样，都是寻常的生命体难以跨越的天堑。
毫无疑问的，不管体量究竟有多么夸张，诞生于太初宇宙内不断寻求超脱的破碎虚空在生命位格上与诸天万界的生命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所以祂会被表象所迷惑、会知晓自己存在局限性，因此也会时常地判断局势并做出对当下而言相对较好的选择。
是以，破碎虚空在终生至高目标的驱使下虽毫不犹豫地选择抓住绝无仅有的机会进入这片衔接着常规世界与宇宙之外的中间地带寻求一丝超脱的可能；
同时也没有莽撞地舍弃在太初宇宙已经广泛洒下的大网，留下了部分意识以固定的模式继续施行原有的方案作为自己的保底退路。
相比起自己分派出去的数以亿计的代理意识，破碎虚空的意识主体人格要完善得多——不会像薇琳在沙漠地下教堂里遇到的传送门里头传出的声音那样唯我独尊，也不会像现在正行走棋局的部分意识那样循规蹈矩呆笨机械。
灵境里的破碎虚空就和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生命个体一样，会观察、会分析、会思考、会让步。
通过许许多多的组合思考，破碎虚空认得出来这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孩。
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候最叫破碎虚空感到惊讶的是祂视野的骤变。
能量态生命究竟是怎样观察世界的其实是个难以下定轮的命题，毕竟没有任何有形生命体验过这类型生命的体验。
同理，有形生命中类人型的生命体受视角局限的主体视野也就成了破碎虚空最不能习惯的变化。
不同的生物对色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能够看到的事物也都不完全一样。
跨越了物种之后，以“颜色”作为新的特征点获得的崭新光学视觉，让破碎虚空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破碎虚空不是蠢蛋，祂懂得适应。
不论是存在形式上的巨变，还是自我能力上限的受局限，破碎虚空都能够使出自己的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全新生命形式的基本适应。
祂确信，在祂下一次睁开双眼之后，祂必将完全适应变化的视野。
至于力量……则是已经放弃了改变的念头。
这就要谈到最开始，破碎虚空本来打算的是破而后立——将现在所依附的身躯用汇集起来的虚空能量强行灌满直到超过阈值而毁灭，让自己从这幅身躯形成的牢笼里自由脱离，重新回归自己最为熟悉的姿态。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因为某个女孩的存在而变得异常骨感。
接连被白发女孩打断了自己的充能进程、并且还发现自己根本不熟悉如何操纵一具无神躯体的破碎虚空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走出舒适区主动适应新躯壳，而非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好歹也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亿年的老东西了，要是学不来随机应变随遇而安，再强大的存在都得消亡于太初宇宙无量岁月的冲刷打磨之下。
事到如今，破碎虚空忽然回想起了自己似乎在几十年前有吩咐过自己派往宇宙各处的爪牙，替自己想出一些可行的能够让自己适应各种极端情况的法子，其中就有一位混沌邪神提出了要让主上获得自由附身类人生命的能力。
当时的破碎虚空并不认为这是个优先级足够高的事项，毕竟那时候的祂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进入灵境里头的机会；而如果战斗发生在太初宇宙内，那么祂也没必要给前来讨伐的敌人自降难度。
不过，出于多做准备总比不做准备要强的原则，破碎虚空仍然赋予了那名提出者足够的资源调度权限，命令祂在替自己施行主要计划的时候顺道研究研究这个课题。
回音就在一个多月前传来，说是终于为主上寻到了一个可以一试的优质躯壳。
接到这则消息的破碎虚空没有急着给回复，而是忙着跟非人型的秩序文明缠斗，暂时搁置了这个被祂划分为优先级较低的备案扩充。
后来祂就和那方混沌劫神断了联系，想着祂们大抵是死了，破碎虚空便念着一丝旧情往最后祂们失联的方向伸出了触手，但也仅止于此了。
直到现在事情真的发生，破碎虚空才不得不在慨叹人算不如天算的太息中默默咽下自己之前疏于决策带来的苦果。
好在，破碎虚空不用再等了。
因为祂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具躯壳的使用守则——
祂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