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姆眸光闪动,对着做出戒备姿势的霜叶摇了摇头,示意女孩的反应过激。
“薇琳,只要主上还在跟你说话,那祂就不会杀你。”
“……你确定?”
霜叶不怎么相信,可她举起来交叠于胸前的双手缓缓放下,薇琳看起来选择了相信拉达姆的判断。
拉达姆此时报以贱笑,抹不去的笑意像是在讽刺她们内部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判断导致分歧产生,令霜叶十分不自在。
可事实胜于雄辩,即便再不愿意承认,薇琳现在做出的选择的确是拉达姆所提出,而非参考自己的意见……不,肯定是参考了的,只是结合另一边的情况后薇琳认为拉达姆的那个也许更加可靠罢了。
她们毕竟是一魂同体的两面意识,完全的信任才是最为恰当的相处之道。
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拉达姆的嘲讽霜叶已然不再放在眼里。
她默默地岔开视线,静下心来仅凭听觉还原镜面那一边正在发生的历史。
“我还以为你说这话是要准备对我举刀呢……”
与那双噙着亮光的漆黑双眸对视着,黑曜石的色彩倒影在玻璃般剔透的青空之上。
破碎虚空虽然目光危险,但薇琳并没有从祂的眼神中读出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作杀意的嗜血;
这当然也可能是由于破碎虚空终究不是真正的人,并不懂得像自己这样的生命应该怎样无意识地表达情感,所以这具傀儡的眼神自重新睁开眼后所发生的变化仅不过是添了几分鲜活的神采,代表着情感的晕影依旧是无机质的静默。
故而薇琳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拉达姆的提醒才放弃戒备,女孩实际上花费了很多的脑力去观察和解析从这具人偶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情绪信息,最后才得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敢轻易相信的结论:
破碎虚空这个家伙暂时为止,好像真的对自己没有太大的恶意。
这并不能成为劝谏薇琳从警戒中恢复为正常姿态的唯一原因,她不相信破碎虚空刚才被她迎头痛击了这么多次之后还能完全做到不计前嫌放过自己。
女孩是在实在想不到破碎虚空为什么要这样冷冰冰又没什么其他意图地盯着自己老半天却什么动作都不做的根本原因除了不准备杀自己之外还有什么目的,阴谋诡计在她们这个差距前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经过了如此思考后再回味回味拉达姆的说法,没找到足以彻底扳倒拉达姆叙述道理的薇琳这才选择了照做。
所谓“姑且信你一回”,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我杀人一般不用刀,”破碎虚空的回复听起来怪怪的,“你们这些人喜欢依凭名为‘器械’的身外之物施行灭绝之道,这太麻烦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大概没有人以前跟你提到过,你说的话真的很对不到重点上吧?”
槽吐多了,就顺口了。
破碎虚空的表述槽点过多,薇琳一个没忍住就接着吐槽,表示这人完全没有理解自己所想表达的核心要义。
可……真的是如此吗?
共同旁听另一侧世界动静的拉达姆觉得未必如此。
“如果我想让你消失,你现在是没机会站在这里听我说话的,”破碎虚空目光在薇琳幼嫩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并没有生出半分怜悯来,“尽管现在的我并非完整的我,消灭你或许需要花上一番功夫,最终的结局却是注定的。”
“可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打算杀我咯,”薇琳倒是相当乐观地拱了拱手,“不然的话,你肯定犯不着花时间非要跟我聊上一会儿。”
“因为我有想要从你这里了解的资讯,”破碎虚空开诚布公地说,连带着身体也整个转了过来、变为与白发女孩面对面的姿势,“我希望我们能够有一段推心置腹的交流机会,说不定你也会从中受到补益。”
“等等等等等——你在说些什么?”
着急忙慌地叫停破碎虚空的说辞,薇琳整个人都表现得十足震惊。
表面上是个面瘫这很正常,措辞怎么比她自己还礼貌的?这还是破碎虚空嘛!
薇琳不明白,薇琳大受震撼。
“看来你对我的印象不怎么好,就像是你们在我的理解里也很糟糕,其中的道理是相通的。”
将一切都看得通透的言论一经从黑发女孩的口中冒出来,就让薇琳感受到深深的虚无感。
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能想象出自己正在大学里听久负盛名的哲学教授高谈阔论的场景,却很难构思出一个十恶不赦的地痞流氓竟然能从那张满是黄牙的嘴里吐出富有人生意义的哲理来。
尤其是,这个地痞流氓所想表达的东西,又恰恰与他/她平日里在公众面前的表现背道而驰,几乎不具备任何的说服力。
“可你都打上我们家门了,我们对你的印象怎么可能会好?!”
薇琳毫不掩饰自己对破碎虚空满口胡言的排斥,并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对方。
没有把什么“你不懂”、“不是这样的”之类关子话挂在嘴边,破碎虚空表达意见的风格自刚才开始都是直来直往的,毫不拐弯抹角。
祂问:“你应该没有详细地理解过这段历史吧?说白了,你并不理解导致宇宙中一切纷争的开端究竟是何方首先促成。”
“……所以?”
还以为这又是什么蛊惑人心的反派垃圾话,薇琳抛出的这两个字咬字相当清晰。
“没什么所以,我没有义务向你还原历史,你也不会相信从我口中说出的历史真相,”破碎虚空拒绝回答薇琳的反问,“就好比我以前也抗拒几乎一切来自于你们这一方对某些事件的阐述方式一样,所以我不会妄想一个互相理解的世界。”
只需要能够在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让步公理下,完成相对高效和完整的信息互换就好了。
破碎虚空对交流的要求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
反复咀嚼都没能破开那层疑似糖衣的包裹,薇琳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听听看破碎虚空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