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混沌充斥云间，世上的第一批自主意识自无尽的黑暗中首次睁开双眼。
这是一种类比的说法，绝大多数的原初生命并非是依赖视觉感知万物的；就算是，那祂们的视觉器官更未必要是两只一对的眼睛。
有形的生命形态以现代物理学发展成果无法解释的方式聚合而生，伴随着最开始的一丝扰动，寰宇的静息能量也从那一刻起开始了流动。
太初宇宙内的“时间”自第一位观测者出现起，才真正有了意义。
但它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相对概念，在缺乏参照物的漆黑混沌中，再漫长的纪元都可以是须臾，再短暂的瞬间都叫人度日如年。
原初的生命们睁开了双眼，开始观察起这个世界，并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积累学识、逐渐发展出属于自己的智慧。
相比起这些游弋的散神，原初虚空的诞生其实要等到很晚很晚了。
随着尘埃云团互相逼近到了质量的临界点，太初宇宙中的第一颗恒星自中央闪耀，爆发出的辉煌光芒以接近光速的极速向四面八方扩展。
当时尚且学识浅薄的诸天散神将之称为“太初之光”，祂们只看到了是一束光芒的忽然诞生驱散了无量岁月的深邃黑暗，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样一束伟大光芒的来源只不过是一个原行星盘的首次聚合引发的次生现象罢了。
这就跟先驱者的道理是一样的——先驱对某一项事业的贡献未必是团体内的最大助力者，但要是没有先驱的存在，那就无谈后来的事业。
太初之光的意义不在于其物理上的强度，而是在于它的存在本身。
就和链式反应相似，有了第一个恒星的成功聚合引发的能量，越来越多的宇宙尘埃团在微弱的扰动之下加速恒星聚合的过程，自此薪火相传，直到点亮整个太初宇宙。
而在常规物理难以介入的二级能量层面，随着有形物质的聚拢，四大能量中与实体物质契合度更高的魔能与灵能被从原本相对均衡的环境中吸纳附着于物质团表面，虚空能量与邪能则游离于星际空间中，填补了无垠的空白。
后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有那么一段时间，全宇宙的虚空能量忽然异常地汇集到了特定的一片星域，极高的能量密度伴以难以理解的巧合，最终创生出了迄今为止泛宇宙规格最为庞大的一个单体意识——
在萨纳尔文化中，其名为原初虚空。
自蒙昧初醒之时，原初虚空就有些不习惯上帝一般无处不及的宽广视野。
聚精会神这件事，对于初生的生命而言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那段时间的原初虚空就和最初睁开双眼的那一批散神差不多，好奇地观察着宇宙中的所有事物，汲取着难以斗量的知识，积累着成百上千万年的经验……
并最终与所有的先天诸神同时，迈上了追求更高层次知识的崭新台阶。
最开始的时候，知识在群体与群体间的流动是那么自然、那么地不受约束：
只要你张口，无数人会纷至沓来为你讲经论道；只要你困惑，无数人会争先恐后替你排忧解难；只要你迷茫，无数人会自告奋勇替你指点迷津。
原初虚空不能武断地说那段时日是最美好的时光，祂心底实在对“美好”二字没有清晰的认识；但祂可以发自内心地承认，那段时日的的确确是和谐又和平的时期，是所有人一同成长的日子。
然而，物极必反。
随着齐心协力下迸发出的强大推进力，难以估量的海量知识随着沉淀渐渐潜移默化为众生的智慧。
反者乃道之所动，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如此现状会日复一日地继续传递下去时，第一个不愿意被分享的知识出现了。
面对更高层次知识的诱惑，面对超脱固有桎梏伟业的诱惑，没有人能抗拒，这是之所以祂们能够互相分享同舟共济的根本原因。
那么，能打破这牢不可破的联盟的力量，必然是与它相对等甚至更加强大的一种念想——或者说是限制。
“留给我们的位子，不多了。”
抚**口，似是在回忆核心尚且完整的最后那段时光，破碎虚空漆黑如墨的眼瞳里竟闪过几分回忆往昔的色彩。
那时候，祂这个后来居上者也是最早一批推断出了如何迈过最后一道门槛的先进研究者。
而几乎在得到了推论的那一瞬间，原初虚空就料想到了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征战与杀伐。
昔日和平共处共同研讨问题的朋友一夜之间反目成仇、难以止息的杀戮染红了整个太初宇宙。
在这场斗争中或许有无辜者，因为总有人晚了一步才举刀……
原初虚空不在此列，因为祂和其他第一批觉悟者所有人都一样，在得到了可能的答案后在最短的时间里选择了与友人们兵刃相向。
在最开始的时候，原初虚空的体量决定了祂的主宰性，没人能从祂这里捞到破绽。
只要迎面对上这团几乎遍及宇宙各个角落的无实体之物，几乎没人能全身而退。
过了很久很久，又也许没过多久，名为团体的组织出现了。
各自为政的散神们出于各种原因聚集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的团体，相互之间虽然无法填平罅隙，看向的方向却出奇地一致。
原初虚空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任何一个除祂之外的散神都无法匹敌。
只有所有异于原初虚空的先天诸神联合起来，才可能将这个最强大的竞争者清扫出局；留在局中的盟友们届时就算撕毁盟约，相互之间的差距也远没有与原初虚空间来的大，没人会拒绝这样合理的提案。
于是，松散却强悍的联盟很快以破军之势直捣黄龙，过快的反攻让原初虚空无所适从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卫，立刻便被找到了那颗潜藏起来的核心——然后破碎。
伴随着虚空核心被击碎后的萎靡，原初虚空本来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祂的意识在被击碎了原意是为了提高存活率而聚合起来的核心后飞速消散，差点就要回归宇宙自然。
神智晦暗的祂没有看到一个黑发女人形象的先天诸神只身前来又离开，短暂的几日过后又虚弱至极地捂着空洞的胸膛回到濒死的原初虚空这里。
这些都是破碎虚空回忆不起来的记忆，但祂没有忘记回光返照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我看到了舞台——很华美的舞台……上面有演员在表演，表演得非常生动、很有章法而不是胡乱嬉戏，祂们显然是有着剧本的指引的。
“舞台，演员，剧本……可好像还是少了些什么。”
傀儡缓缓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我没看错，我们都没看错——我们都在争夺唯一的那一张入场券，坐上那中央的观众席。”
“这张门票，我势在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