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失算了，这有些出乎祂的意料。
太初宇宙中实力高强的个体多多少少都沾点玄学的属性，比如说——直觉都异常的精准。
这种难以被科学归纳的现象有时候会让人困扰，很多时候却又往往离不开它。
破碎虚空的直觉向来很准，比如祂还身为原初虚空时就预料到了后来的失败，但祂还是选择了尝试击破直觉的阴霾。
最后的失败如期到来，证明了直觉的准确，但破碎虚空仅仅只是作了感慨，没有因此一蹶不振、沦为命运的奴隶。
祂的直觉向来都准，对是否该贯彻直觉所指导的做法却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但是，这无尽的岁月以来，只要是自己顺从直觉行事，最终的结果都与直觉的感受大差不差；但凡是逆着直觉做事，结局也总是和直觉的感受对着干。
是以，破碎虚空按不按照直觉行事另说，对直觉本身，就算是再唯物的个体，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反复应证后总也该将之列为一个到目前为止普遍成立的公理了。
再过个几十上百万年后要是自己的直觉依然未曾出错，破碎虚空或许就会将之奉为真理，真的要用它作为前置理论创建一门独属于自己的学科了。
故而反过来说，此时此刻女孩的做法在自己顺应直觉的指示后竟然完全不同于直觉的感受这件事，说不定反倒对自己有所帮助。
说白了，直觉还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跟灵魂差不多——人们大概能抓住一些直觉之科学存在的边角料，却很难掀开罩在上面的那一层纱。
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直到打开笼子看到里面的情况之时，观测者才可能明确地得到一个正确的结论。
且就算如此，这个“正确”也仅仅只是对那一个观察者而言。
毕竟真理其实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如果真理是真理，那么真理便不是真理。
正如如果科学是科学，那么科学就不是科学，这两者是完全类似的逻辑关系。
破碎虚空不是什么脑子一抽就要侵略全宇宙的混沌恶，祂顶多算个混沌阵营，这也是因为祂实现自己目标的路径太过不干人事。
可一个人坏不代表一个人就蠢，有些时候反倒是当坏人才更要比好人刚需学识的积淀，否则怎么“逍遥法外”呢？
并不愚钝的破碎虚空在自己漫长的生命经验中当过哲学家和理论家，最终以实践家的身份践行着祂自己总结出来的那一条世界观和方法论。
单单从这一方面去评判人家，破碎虚空说不定可以作为一个励志故事的模板被许多毒鸡汤杂志的编辑们奉若珍宝。
可惜，这些虚得不行的东西在薇琳的眼界里还不如一张厕纸来得重要。
破碎虚空有直觉，她薇琳也有！
而比起破碎虚空，薇琳反倒是更信赖一些她心里的直觉——这倒不是要夸赞薇琳，不久之后的她在复盘今天的经历时也会深刻地反思这件事情。
客观地说，白发女孩虽然是个相对独立思考的人，可人无完人，皈依者狂热的心理学逻辑在几乎每一个拥有自主意识与足够智慧的生命体上都适用。
尽管从本来的归属上而言，薇琳可以算作是萨纳尔文化的一员，但现实中长久与母文化的割裂反倒是制造出了“亲近的陌生人”形象，更加使得薇琳在后续全盘接受了自己的多重文化归属后对萨纳尔文化中的某些特征异常信任。
所以，整体思想上虽说偏向实践唯物，却会对一个并没有被自己反复应证许多次的东西深信不疑，多少是踏入了皈依者狂热的范畴里，这本无可厚非。
这也是为什么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薇琳静静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复盘的时候会那样懊恼乃至于惊惧，更是进一步加深了她对自己母亲在敬仰之外的畏惧。
没错——
太初宇宙诸位先天诸神之一，萨纳尔六位上古至尊中的全知至尊·莫兰达完全算计到了在这个正在发生的战场上交战双方各自心理细节的微妙差距，并以此铸成了她精妙绝伦的战略。
而她最终的战略导向——鸠占鹊巢，却也要同时把握住鸠鸟对利弊的看待方式，且要恰到好处地在大幅降低鸠鸟顾虑的同时最大程度地激化它的冒进心理。
只有这样，莫兰达与祂的宏大愿景才能够在天外三元的窥伺之下得以自难以注意的环隙中野蛮生长乃至于破罐而出，如愿呼吸到琉璃瓶外更加广阔之天地的新鲜空气。
“就是现在！”
仿佛听到了灵境中那只鸠鸟即将对雀巢发起进犯的啼鸣，位于虚无桥梁之上的灰发少女睁开了久闭的双眼，高呼道：“普莱森！！”
“……”
喊声被寂寥无人的茫茫虚无所吞没，莫兰达没能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回应。
可就在脚下衔接灵境与现实的桥梁突然崩碎的刹那，莫兰达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壮志得酬的笑容。
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却又有寥寥几笔的些微不同，拉达姆脸上的笑意更加地狂放不羁。
利器贯穿血肉的恶心音效震颤天地，抓住面无表情的白发女孩忽地向后倒飞出去的绝妙时机，拉达姆立即暴起直冲、将自己握成拳头的右臂严丝合缝地送入女孩胸口正中仿佛被挖穿一般空缺的洞中。
“同调……”
厚重的男声响彻灵境的天空，名为意志的无形抓手分别握住了镜面世界的两个黑色身影。
普莱森全力以赴，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强行篡夺了灵境世界的部分权限，为的只是对灵境输入一条至高无上的指令及其限制条例——
【临时性命令：禁止多线程并行，按先后顺序兼并相似项】
【意识优先级：锄强扶弱，完全替代】
确保一字不差地更改完毕后，普莱森卡在自己即将崩溃的前一刻交还所有权限，灵境主体重新接管世界规则。
拉弗尔按计划强行将那一双连接着镜面世界的无形手从普莱森的灵魂中割离，作为万无一失的保险，死死粘连起那一对深色的身影。
为的就是要让灵境的扫描最先注意到被标记的最大异常。
【兼并……】
【……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