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操纵着傀儡的肢体穿透了白发女孩胸前的防御，将对手捅了个过穿。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灵境内部不太正常的能量平衡模式让双方都更为熟悉和擅长的斗法成为了不稳定项，大开大合的武斗便从原本的替代选项进阶成为了最佳的选择，法术则退了一步变为了辅佐武斗的小花招。
从技巧上而言，本质上作为能量态生命体的破碎虚空即使是在获得了一具可供栖息的肉体后也无法迅速领会具有四肢的生物应该如何高效地进行无器械格斗，而习得了林澜道长毕生武艺绝学的薇琳在这方面远远胜过她的对手。
不过一力破十会，破碎虚空不仅硬的跟乌龟一样，连拳头都不会下意识地握起、仅靠摆臂就气势千钧到让人难以招架，这实在叫薇琳头疼万分。
有那么一瞬间，薇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沙漠里冰寒刺骨的那个晚上，一尊上百米高的骸骨巨人与自己对峙，然而自己除却双手之外就连魔法也无法施展的虚妄场景。
女孩固然在技巧上远远胜过对手，却又因为硬实力上的差距而始终无法在对手破绽百出不成样子的进攻下抓住反击机会对对方造成有意义的伤害。
薇琳没法理解为什么在十几分钟前还能被她一巴掌甩飞出去的破碎虚空现在却变得跟玄武再世一样无法撼动，这似乎只能用破碎虚空从灵境的禁制中夺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能力来解释。
现在的女孩真心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螳臂当车——你以为你是在跟别人对垒，却完全忘记了你自己只不过是一只不过巴掌大的螳螂，而对手却是沉重坚固的马车。
这也铺垫着后来交手的失败，落得个被对武学一窍不通的劣质学徒一拳打穿老师傅胸膛、开肺挖心的惨烈结果。
或许会有些出人意料，薇琳并不太担心这个。
她多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受了再大的伤也好，终究只是个假象罢了。
灵境本来就是属于灵体的地方，走过那条奇怪的长廊之后重新获得的五感也许只是灵境的一套规则，伤痛不过是被灵境按照自己的记忆加工模拟出来的仿真情感罢了。
灵魂之间的攻伐肯定不会是一方打散另一方——都是没有实体的存在，棉花碰棉花，怎么也做不到把其中一方击溃得七零八落的吧？
破碎虚空是个不会演戏的人，薇琳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这处弱点。
因而她才会在一定程度上顺着对方的意思与误解走，放大祂对灵境内必须要假借躯壳才能维系的错觉，然后让祂陷入到与自己一边倒的战斗中来。
既然自己注定难以在正面争斗中直接击溃对手，那就只能发挥较弱者必须习得的一项技能——阴谋诡计，来为自己创造以小博大的可能。
接下来发生的战斗越是进行下去、薇琳越是觉得自己无力应敌就越是喜悦。
破碎虚空越是不给她机会、越是不把这场注定会赢的压倒性战斗作为愚弄对手的戏耍、越是将女孩视为必须不留余力铲除的祸患，那就能佐证祂越是被自己绕进了误会的局里、越是在自己给自己设限。
薇琳承认她有赌的成分，毕竟灵境究竟会怎么判定自己被击败之后的事情没人预料的了；可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聊聊几条，当然是要选择不让自己后悔的路坚定地走下去！
洛琳说过，所谓的命运不过就是无数人在无数时刻做出的无数种选择的集合罢了，所以命运可以被许多人信奉为既定的事实，同时又可以完全不矛盾地被冠以“人定胜天”的乐观派精神加以诠释。
至于薇琳对命运的理解究竟在哪一方阵营呢？
当然是都不在——
薇琳认为，命运？不过尔尔！
“噗嗤——”
伴随着血肉被洞穿的沉闷声响，破碎虚空的最后一击如期而至。
抓住了力道贫弱但招式令人眼花缭乱的对手终于露出的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破绽，破碎虚空这才有了释放制胜一击的机会。
破碎虚空不是什么好人，不管站在全太初宇宙什么阵营的平均视角而言，破碎虚空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的存在。
可正如之前所说，破碎虚空是个对自己拥有清醒认知的家伙，是个难搞的对手。
因此，破碎虚空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在现在的情况下并不容易击败，就算双方硬实力差距极大，精妙绝伦的武学技巧仍然让两方之间的战斗一度陷入看不到尽头的鏖战。
平心而论，破碎虚空认为这个雪白头发的女孩是个值得铭记的对手。
祂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铜墙铁壁欺骗着对手，并且薇琳似乎的确是误会了祂是个无法击穿的铁壳乌龟，可实际上并不是。
只要再慢上一些，白发女孩如纷繁落星般迅速频繁的“刮痧”就能第一次刮破自己外强中干的防御；再然后，破碎虚空相信祂那聪明的对手便会乘胜追击，以自己难以匹敌的技术优势在战场上葬送自己。
若怕不是自己首先抓住了那个破绽、抱着拼死一搏的觉悟将所有力量灌注到模仿着对手的方式挥出的那一记直拳上，则绝无可能在女孩卸力的格挡下不偏不倚地贯穿她的防御，摘下最后的胜利桂冠。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沉沉地注视着那双逐渐失去高光的宝石瞳，破碎虚空发出源自内心的赞许。
自然，祂没能注意到女孩那差点就要魂归西天的样子是被她高超的演技所支撑的假象，也无法读心出薇琳内心还不得不狠狠压制差点就要乐翻了的想法，否则就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怎样坑死被自己骗惨了的对手。
也不知道破碎虚空是出于什么想法或者是什么启发，祂保留着一只手臂留在女孩胸膛里头的姿势，高高举起另一只手臂握起拳头。
灰色的雾霭自周围的空中蔓延过来，缠绕在那只奶包子大的拳头上，闪烁着必死的凶光。
——没错，破碎虚空要补刀了。
抓住敌人濒死的第一瞬间立即补刀，目标直直瞄准仅剩的唯一要害部位：头颅。
要是这一拳真正挥了出去，就算薇琳实际上并没有大事，那她估计也得体验体验无头骑士的奇妙感觉了。
‘待会儿该怎么长个脑袋出来呢？……’
主动涣散的视野无法聚焦，模糊且带着重影的灰色拳头以雷电般迅猛的威力从视野的边缘冲撞进来、放大到很快就要遮罩住整片天空。
料想着自己难逃此劫，薇琳想着反正灵体死不掉——自己被捅穿胸口了都没事，没个脑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就干脆摆了。
“就是现在！”
视野快被完全遮挡的前一刻，薇琳听到了拉达姆的声音。
随后的胸口传来巨大的痛楚差点让薇琳破功，女孩就差破口大骂拉达姆是个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垃圾人、早就不该信这家伙会恬着脸跟自己结盟的！
我自己这边刚被掏心挖肺，你那边就对霜叶下手了是吧？！
心里那口气堵在喉咙口，都快气昏了头的薇琳没能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听到那声遍及寰宇的熟悉嗓音。
但破碎虚空听到了，十分清楚地听到了。
而属于祂的传奇落幕，也将以最为荒诞的方式，全部作为破笼之鸟的嫁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