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心里的弦好像绷断了一根。
不过不是因为蒂斯缇那听着有些危言耸听的话而绷断的，薇琳心里很清楚这大概跟远在天边的萨纳尔有关系。
这种感觉……跟几天前她察觉到的由索拉雅身上的信标发出的信号十分相似。
那个信标只会在依附者遇到危险，或者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发出信号，薇琳不知道是哪一种，因此有些心烦意乱。
——当然，现在可不是给她时间浪费在犯桃花的时候。
疑似遥远信标无视距离的离奇效果的冲击，连带着让薇琳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像是吊桥效应一样，素未谋面的异性也许根本就对互相没有兴趣，可是吊桥效应引发的误判让他们错误地将处于危急之地的紧张感归纳为怦然心动，薇琳似乎也因为这道冲击，不知不觉地将心中的波澜与蒂斯缇的话语衔接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那一面，与这里完全镜像的那一个世界里，霜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两人之间的联系从刚才开始几乎完全消散，心灵上若有若无的感应消失后，言语便成为了双方唯一可以互相了解的渠道。
而现在，由于耗费心力于更加刻不容缓的事宜，霜叶不得不以沉默为代价来集中精力，才能够帮助另一端她所在意的人尽可能地不受损害。
“至于么？”
无机质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又或许来自于她的内心。
但霜叶很明白的知道，这是破碎虚空企图蛊惑自己的风言风语。
“至于什么？”
霜叶在心中问道，此时此刻破碎虚空与自己灵魂相连，她知道对方听得见。
“她都已经开始动摇了，要我看啊，不过多久就要开始怀疑你了——付出不被理解啊，这难道不正是你们这些人最大的痛苦之一吗？”
破碎虚空的声音起伏着，变换着声调，可内里的情绪竟然还是那般冰冷和单薄。
“看来你的确是已经将拉达姆的灵体完全同化了，不然的话，我真的是很难相信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么了解我们这类生命——至少是对萨纳尔人的剖析。”
霜叶毫不留情地讽刺破碎虚空道，语气中也毫不遮掩自己对祂的蔑视。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讽刺我吗？”破碎虚空上扬声调地问。
“谁知道呢，毕竟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狗杂种。”
说这句话的时候，霜叶总觉得不自在，很快她就发现了原因，忍不住失声笑道：
“可惜现在分不出精力来耸几下肩膀，导致我很难尽善尽美地表达我对你的态度呢——这可真是遗憾极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耸肩嘲讽我的机会。”
“嚯，这么有底气？”霜叶觉得破碎虚空的说辞颇为好笑，“就这么说吧，现在只要你主动给我露破绽，那你就必死无疑，而不是在这里跟我僵持——你会愿意放弃抵抗？得了吧，鬼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我们老朋友相见，关系不应该闹得这么僵。”
破碎虚空忽然换成了语重心长的腔调，仿佛两人之间是曾几何时的忘年交一般，每个字词里都能听出追忆的味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仇人都不错了，可别玷污了朋友这个词，”霜叶用反讽终结了破碎虚空胡乱攀关系的行为，“你是吞了拉达姆的记忆不假，可惜你根本不会运用她的记忆对我构成威胁。”
“这样吗？我也觉得，”被拆穿了真实目的的破碎虚空没有选择嘴硬硬到死，而是很畅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邪恶意图。“她的记忆告诉我对付你们有个很不错的招数叫做‘欲杀人，先诛心’，这真是个不错的战术，只可惜我没掌握精髓。”
“这不怪你，你终究只是个能量生命，而不是和我们一样拥有形体，自然在思维模式上跟我们先天就存在差别，”霜叶倒是表现得很宽宏大量，“要是全宇宙都是同一个生命形式，或许沟通就真能解决大多数问题了吧。”
“‘人心各异’，记忆里告诉我，就算你说的这个情况确实存在，恐怕也不会减少纷争的。”
“那倒也是。不过，跟长得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斗争，总要比跟奇奇怪怪的家伙斗争，心理上觉得要可接受得多。”
霜叶哈哈一笑，破碎虚空以为自己终于制造出了一丝机会便立刻组织力量集中一点对霜叶的包围发起冲击，结果并未成功。
即使是心里感到好笑，霜叶也不曾放松过对破碎虚空的管制，这让她看起来真的跟外表的样子极为不符。
从拉达姆那里接纳了几乎全部记忆的破碎虚空也因此有些感慨。
“如果能让那个小家伙跟你换换位置，我肯定早就自由了。”
“首先，别打我外甥女主意，其次——”
霜叶顿了一顿，骤变的眼神仿佛能穿过层层阻碍，直击破碎虚空的内核。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别拿薇琳过来打比方，我不喜欢。”
“有趣，我大概明白‘护犊’的意思了。”破碎虚空的声音竟真的有几分欣喜，“研究你们的心思倒也挺有意思，我现在是越发觉得过去的自己一心追求超脱，浪费了不少时间在无所谓的事情上。”
“你要是没有做足这长久的准备，未必能有机会踏足灵境。”
“没能踏足说不定也不是坏事呢，就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我很有可能就要变成你们完成超脱的消耗品了。”
破碎虚空有感而发道。
“真是时也运也……早在被你献身浇灌的那一天我就该意识到的，联合其他人击碎我核心的宿敌怎么可能会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转身投入我的阵营——怪我当时不懂人心，糊里糊涂地就全盘接收了你的遗产，这才导致我落入这番境地啊。”
霜叶听罢乐道：“现在你想明白了，那你后悔不？”
破碎虚空说：“不后悔，没有你的阴谋我就真的要四分五裂了。再说了，回首过去毫无意义，我们都没有能力改变以前。”
“是啊，都没有能力改变以前。”
霜叶慨叹道，
“所以，我和莫兰达都选择展望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