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玩具被拗断的声音错觉般地传来，自己却无法阻止傀儡的动作。
放在现实世界，林澜的额头上肯定已经冷汗涔涔。
灵境里面虽然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疲累，精神上的折磨却也被无限制地放大，每每增加的心理压力都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在林澜的心尖剜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咬紧牙关，林澜双手翻飞，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掐出连串的手诀。
这是林澜自修道以来百余年里施展过无数次的道家法印，它们曾经所展露出来的封神慑鬼之能时至今日还历历在目，自己捏制手诀的速度也不比以前的任何一次要慢，但……
林澜抬起藏在刘海阴影下的墨色双眸。
在她的眼里，无形的铁链闪烁着金黄色的雷光，将傀儡的四肢百骸所有能够动作的余地都彻底封死；平坦的沙地深处探出两只巨大的砂石手掌，一左一右地将傀儡的双腿牢牢捆缚；如同传说中鬼差所使的魂勾将傀儡的琵琶骨对穿着咬住，逆着傀儡的行动方向将祂栓在原地……
除此三种降魔决外，还有数种道门秘法被林澜毫无保留地使了出来，这也是在剔除了以神秘学为基底的可用道法后剩下来为数不多能够没有反噬地施加在破碎虚空身上的法术了。
瞧瞧她现在使出来的法术，单拎出来后哪个不能将世间妖仙锁死在密林山野，哪个不能伏魔除怪庇护一方百年安宁？
然而就是在破碎虚空的面前，自己压箱底的这些法门各个都跟小孩在沙坑里用干砂堆起来的城堡似的，根本无法拦住滔天的洪水。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傀儡双腿外侧的封印就被挣碎，神经高度紧张的林澜立即掐诀补救，却没想到自己扑火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
就当林澜不再掐诀准备布下剑符用空间换时间的那一刻，破碎虚空操纵的傀儡抓住了刹那机会，一道灰白色的光柱有去无回地暴射而出。
这根光束并非难躲，能够射中蒂斯缇完全是因为蒂斯缇蓄意为之，当时的林澜就在这道光柱发出之后轻飘飘地往旁边侧身一闪便轻松躲过。
这次的光柱不仅不比上次的要强悍，由于破碎虚空是抓住瞬间的偷袭因而也缺乏准备世间导致其速度变慢，反而更方便躲闪。
但是林澜没能躲开。
积蓄了太久的压力，终究是影响到了林澜的灵体。
她的灵体自刚才连续不断地重做手诀时就开始不听使唤，本该闭着眼都能轻易捏出的诀逐渐变得错误百出，这也是促成林澜放弃用法术困兽，转而准备布设剑阵抵御傀儡的直接原因。
只是林澜没有料到自己灵体的极限好像就卡死在这里了，破碎虚空那未经恰当准备的随手一击本该对她毫无威胁，或许连转身都不需要，只要往侧边弯一下腰就能轻松躲开这一记准头差到不行的花边射击。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林澜才发现自己得益于终年锻炼而柔韧无比的腰身忽然像是冻僵了一般毫无反应，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光束到来之前就席卷了林澜的意识，连带着将她的视野都拖进泥淖。
等到混沌的双眼再次能够视物了的时候，痛苦的错觉已经随着漆黑的视野一道远去，蒂斯缇的影子将自己本能晒到的光挡住，视野里也从上至下地钻出一颗发梢晃荡着的一团雪白来。
“道长！你感觉还好吗？！”
“大意了，我该早点闪开的。”
林澜很短暂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发现自己似乎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我这算是也成无头骑士了啊。”
受到现代网络文化熏陶的林澜道长心情很是复杂地感叹道，她那情绪微妙的视线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被蒂斯缇给捕捉到了。
“别来内涵我，我是故意的。”蒂斯缇一边凭空翻动着飘在身前的书籍一边回敬林澜的揶揄，“还有，你这顶多算无身骑士，脑袋还是在的。”
林澜抿了抿唇，蒂斯缇虽然没给她占到便宜，可也令她感到些许心安。
既然蒂斯缇站在这里，甚至还颇有余裕地跟自己瞎扯淡，看来多半是找到了能够牵制那具傀儡的神秘学术法。
不然的话，以林澜对蒂斯缇的理解，这人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闲的下心来的主。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办法，”大概能猜到落在自己背后那道满含信任的目光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的蒂斯缇波澜不惊地说道，“我现在是听信了某些人的话，正在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巷子里狂奔呢。”
眉头攒动，林澜有些好奇地转动眸子，与那双如同闪烁着火彩的宝石般明亮的天青色眼瞳对上视线，好奇地问道：
“什么法子？”
“相信霜叶。”女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听到了没？我就是个打工的，出谋划策可都是她干的。”
听到薇琳回答了林澜的提问，蒂斯缇忙不迭就把锅首先甩给了薇琳，大有一种“到时候要是出事儿了可不关我的事啊”的推卸责任意味。
“至少现在你的选择还不算错。”
林澜说道，至少从她再次恢复意识之后，破碎虚空那边厢的动静就好像消失了一半，理所当然地就让林澜以为蒂斯缇现在是在故意说反话。
如果蒂斯缇知道林澜现在脑子里是这么想的的话，她必然要嗤之以鼻地冷哼出声。
自己翻动书页的目的非但不是为了继续锁住破碎虚空，反而是要帮助破碎虚空卸卸压力。
林澜道长的实力有目共睹，即使是在灵体被重创了的情况下，此前由她所布下的禁制都还发挥着有限的效用。
现在，蒂斯缇正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逐一解开施加在傀儡身上的禁制，直到傀儡完全从外界的约束之中解放出来。
届时，破碎虚空恐怕就要开始以毁灭为目的，将这片区域扫荡干净了。
“薇琳。”
蒂斯缇轻声唤了女孩的名字。
“怎么了？”薇琳抬头问。
“既然我选择了相信你，那我就不会再质疑什么——你能确保完全相信你自己吗？”
不论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变化，蒂斯缇问道。
“我信！这个世界上要是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那未免也太可悲了些。”
抿紧唇，薇琳双手握拳贴在身侧，走到蒂斯缇的斜前方。
““让我们开始吧。””
她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