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默契’？”
“巧合而已。”
破碎虚空虚情假意的恭维对霜叶不起作用。
她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如何最有效地限制破碎虚空的行动与拖延祂从傀儡中逃脱拘束的步伐，无暇分开心神去管其他的事情。
“有意思。”
破碎虚空微笑着。
先前由林澜在祂身上施加的大量限制魔法与禁制都在蒂斯缇小心翼翼的解除工作中挨个失效，破碎虚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逐渐拿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无形的铁链在颤动中绷断，拴住手足的枷锁也在听不见的凄鸣中碎成齑粉。
每每摆脱一层缠在身上的禁制，破碎虚空所依附的傀儡弯曲的腰背就会挺直一分；每每减少一层压在脊背上的重负，傀儡不自然收束的四肢就会灵活一分。
“蒂斯缇，稳得住吗？”
发现破碎虚空已经开始有节律地冲击禁制，意图打乱自己这边的节奏，薇琳不免有些担心地讲目光瞥向斜后方的神秘学少女。
这位神秘学大拿听到这话后眨了眨那双血色的眼睛，脸上连一点疲态都没有显露，嘴里却说着：“有点麻烦，你自己做好准备。”
“几成把握？”薇琳希望蒂斯缇能给她交个底。
蒂斯缇静默了几秒，随后才给出一个相对保守的判断：“八成。”
“什么嘛，这不挺高的嘛。”
薇琳爽快一笑，蒂斯缇的回复果然就和她预想中的一样。
这人就是这样的，看起来越是严肃和不开玩笑，事态反而更可能处在被她所掌握的态势内；如果蒂斯缇开始说起奇奇怪怪的话了，不是一边倒那就是一边倒。
如此有些把握，却不完全有把握的局势，让薇琳感到颇为真实。
白发女孩的心情因此稳定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睁着那双闪烁着瑰丽色彩的双眸，不放过黑发傀儡身上任何一丝容易被遗漏的能量变化。
女孩没有急着出手，现在还不到她登场的时候。
如果现在贸然进场，反而可能打乱蒂斯缇那边的节奏，进而扰乱全局的战略谋划。
“你在等什么？”
咬上那一对冷静到几乎透出冷血意味的冷色系眸子，破碎虚空竟然被激起了无法忽视的兴趣来。
全盘接受了拉达姆的记忆遗产后，破碎虚空拥有了独立于常规能量态生命外的第二套审美标准，人形生物对祂来说不再只是如同甲虫一般只有纹路与大小区别的活体摆设，而成为了可以被充分进行审美角度阐释的艺术造物。
幼崽总是娇小可爱的，就算拉达姆与薇琳的阵营敌对，审美上的逻辑却是共用的一套——好看就是好看，再不对付的敌人也无法否认她的魅力；难看就是难看，再亲密无间的同僚该被嫌弃还是得被嫌弃。
人啊，就是这么一种外貌动物。
自从成为了半个外貌动物后，破碎虚空也就获得了身为一个外貌动物必然具备的特质——察觉到反差对个体魅力的解构与重塑。
一个无论是在现在的祂眼中还是在拉达姆的记忆遗产中都可爱可怜的稚嫩女孩，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如此凌厉无情。
那不是一只雪白色的幼猫即将全力一跃扑向鼠鼠幼崽所能拥有的假装凶恶的眼神，也不是猎鹰即将对野兔下爪的强势注目——
这是一条蛇，一条懂得内敛杀意、懂得守株待兔静观其变的毒蛇。
从笼中逃出生天的凶兽正在舔舐伤口，等待自己脖颈上的项圈腐朽脱落。
凶兽基本摆脱了死局，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回归这片由它所主宰的自由天地。
不让自己离开的是最后一根将自己与囚笼栓在一起的铁链，它正喜人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变脆，可以预见地必将碎裂，届时将再也束缚不住自己。
凶兽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敏锐的它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草丛中同样有着一双冰冷的视线正在注视它粗壮的脖颈。
风吹，草动，露出了雪白色的鳞片，以及那红红的蛇信子。
就算放在蛇类的家族里它充其量也只能算一条小蛇，而在全力相争的情况下，凶兽总是能战胜任意一条强大的巨蛇。
就算是它被铁链拴住的现在，普通的毒蛇也无法奈何它，只能在凶兽龇牙咧嘴的低声怒吼中识趣地掉头离开。
奇怪的是，这条小蛇似乎盯上了自己——它的眼神里有着抹消不去的敌意以及隐藏得极深的杀意。
很显然，仅凭它的体格和力量根本不是凶兽的对手，那两根连着致命毒囊的利齿恐怕都无法刺穿凶兽坚韧的皮毛。
可是，凶兽却从这样一个与自己等级不相称的对手身上，品尝到了淡淡的危机感。
“我在等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
雪白色的幼蛇吐了吐信子，毫无惧色地对森林的霸主口出狂言。
“这是你最后能对我造成伤害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也许是觉得有趣，凶兽甚至催促起了这条胆敢挑战自己的小家伙不要浪费了最后的一点优势，因为当项圈的限制不再后，它绝不可能手软。
幼蛇不为所动，它仍然盘在那根本起不到隐藏作用的青色草丛里，静静地等待还未到来的机会。
它或许很年轻，或许是蛇类的大家族中排资论辈都极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它并不是个蠢蛋。
这头凶兽的内核已经换了，早在原身于囚笼中彻底干瘪时就已经消亡；
现在的凶兽气血饱满、昂首挺胸，不过就是个充了气的皮囊。
本来在这皮囊被解开束缚后想要彻底撑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可如果因为自己的冒进在这空空的皮囊上咬出了两个洞，里头锁着的牛鬼蛇神就会不费吹灰之力地重获新生，让自己小聪明的行为成为自寻死路的典范。
薇琳很清楚这一点，她要把自己做成一条气质上的毒蛇，但要用蟒蛇的战斗方式严格要求自己。
既然选择了相信霜叶，那薇琳就会相信那具傀儡。
幼蛇在进行一场豪赌，它在赌锁住那牛鬼蛇神的凶兽皮囊远比里头的恶鬼想象得要更加结实。
“砰。”
项圈断裂，落在了地上。
凶兽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却又随即收缩了一些回来，让它的表情很不好看。
趁此机会，那条不过一米来长的幼蛇灵巧地从它的四肢盘旋而上，紧紧地缠在了它的脖子上，用尽力气地向里绞！
借助着皮囊反常变大的韧性，陡然增强的压力令被困其中的恶鬼头晕眼花，竟然在最开始失却了先机。
它这才后知后觉地明悟过来，自己遇上的是一只长着三角头的蟒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