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没好气地闭目养神，聚精会神地恢复自己消失的下半身。
薇琳在那里坐着，双手向后斜斜地撑在沙地上，抬头仰望不再动弹的傀儡。
没了话题之后，蒂斯缇继续着她徐徐书写的行为。
一时之间，灵境的最中心、那颗金色的巨型球体之下，三人都这样一言不发地安静坐着，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这份安宁感一直持续到林澜长到小腿肚、蒂斯缇那儿传来第十下翻页声的时候，好在不是什么需要提高戒备进入战斗状态的危难事情，而是两个熟悉身影的姗姗来迟。
“是道长吗？”
闻言，林澜睁开双眼，向后一望，随即换上诚挚的微笑：“两位，好久不见！”
“道长久别。”
林蔚苒很正式地行了一礼，不过很快她就面露难色，看来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又一不小心把上朝的习惯带到了朋友之间，感觉有些尴尬所致。
“道长，你为什么待在坑里？”
相较之下纳伊安就直接多了，这人说话时是出了名的没情商。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她的讲话风格，还是陌生人的时候这种缺乏距离感的说话模式也许会令人不适，但在基本的朋友之间，倒不失为一种坦诚相待的方式。
“如你所见，腿没了。”
笔在脱手后就消失不见，合上书本往空中一扔后同样消失，蒂斯缇替林澜回答道。
“准确的说，你现在看到的人里面只有我是始终完整的。”
薇琳故意这么说，以向纳伊安表明蒂斯缇之前也被炸没了半个身子。
纳伊安顿时颇感好奇，林蔚苒与她又都注意到了三人身前那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女身影，话题就此牵引开来。
此处的主讲权蒂斯缇和林澜都没有意思要，故而在初来乍到的两人转了两番的视线之后，薇琳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了为不知情者还原刚才经历的麻烦事。
幸亏薇琳的口才还算不错，至少记性不算差。
虽然演讲技巧有些蹩脚，但胜在声情并茂，甚至讲到兴起时还拿魔能塑形搓出了几人的小人模型在空中作演示，倒是顺顺利利地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个大致明白。
“这么说来，域外天魔就算是解决了？！”
林蔚苒语气难掩震惊，反正她是很难相信这件事。
正因为薇琳刚才说得图文并茂，所以林蔚苒很清楚地知道刚才她们没看到的战斗尽管来来回回打了好几轮，但是没有一轮的交手回合能超过十轮……
无论怎么看都太过轻描淡写了些，感觉配不上域外天魔的真实体量。
“没有哇，只能说在灵境里我们是胜了，现实里是两码事，”薇琳实实在在地摊手说，“灵境里就是灵体的对抗，我们算是灭了破碎虚空超脱的资格，但是现实里破碎虚空并没有因此消亡。”
“祂是抽调了一部分自己的主体意识进入的灵境，强大如祂，用部分灵魂就能满足进入灵境的最低灵体强度要求本就合情合理，”
蒂斯缇补充解释道，
“就目前来看，你所说的域外天魔在灵境里的部分已经完全失活，但太初宇宙内还留有祂的相当一部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主体意识已经消灭的前提下，太初宇宙中的不过是祂意识的残骸，行为低智化是可以预见的必然结果。”
顺着蒂斯缇的讲述，林澜给出最后的结论：“也就是说自此之后我们虽然未能完全消灭原初混沌，但是祂现在就已经像中了摄魂咒一样魂不守舍了。”
纳伊安长长地“噢~”了一声，随即握拳入掌：“那岂不是说，破碎虚空已经行将就木，正是出击一举了解了祂的好时机？”
同样听懂了的林蔚苒则给纳伊安破了一盆冷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实操起来很有难度：要想彻底消灭域外天魔势必首先需要找到天魔巢穴，就算域外天魔整体的智能水平变得不稳定而底下，但是巢穴的位置依然很难定位。”
薇琳也接着搓出了一灰一白两个小球在手上把玩，示意说：“想要完全消灭破碎虚空是不可行的，太初宇宙中属于祂的生态位只能由祂来占，彻底消灭之后过个几亿年说不定又要冒出来一个，万一比原初虚空还要棘手，那就是自找苦吃。”
“我们真的活得到几亿年之后吗？”林蔚苒感觉这就不太现实。
“我不像你们，我是个凡人，最多还有一百来年寿元就要回归循环——到时候记得来我牌位前上两柱香。”林澜打趣道。
“道长很豁达嘛。”
“那是。我已经比其他人多活了几十年了，膝下又有能够继承衣钵的优秀弟子，倒也不那么执著于追求长生了。”
林澜哈哈笑了两声，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歪头对上林蔚苒的双眼，问道：
“我记得大司空所在的世界科技已经很发达了吧？你们那儿的人寿元几何？怕是最平庸的寿数都要比我这个超凡者强上许多。”
闻言，林蔚苒没有奉承式地作假，而是实诚地颔首说：“一般来说，活个千年不是问题。”
“小国第一不如大国之末，信矣！”
“诶——林道长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你想，寿元破千也不是难事，”蒂斯缇拍拍林澜的肩膀道，“你们世界的法门不是多了去了吗？再说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引你入我的道路，也算给我个面子？”
林澜谢道：“那还是算了，道门衣钵本就在走下坡路，我要是都收不好，我的弟子如何守得好？人各有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就是道长现在天天沉迷网上冲浪的原因？”薇琳调皮地挖苦道。
林澜歪嘴一笑：“年轻人的世界还是很有意思的，紧跟时代走，才不会觉得自己孤独。”
“好高深的样子。”
“你还小，等你以后活得比我长多了的时候，自然会懂得这一生里，离别才是主旋律……”
“道长，跟薇琳说这些不太合适吧？”林蔚苒蹙眉表示不妥。
林澜一听也是，只好露出歉意的表情，希望薇琳别在意。
“合适，合适得不得了——你自己说，你能活多久？”
蒂斯缇稍稍用力地摁了下薇琳的脑袋，惹得薇琳一个白眼将她胡作非为的手打掉。
不过蒂斯缇这话的效力却没法打断，周围闪烁着好奇与求知的视线围了上来，薇琳顿感压力骤增。
本来想随便胡诌一个什么答案糊弄过去，最后也没能想出什么不会再被追问而露馅的好说法，只得迷迷糊糊地说了真话：
“我妈说，理论上……寿与天齐？”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