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画外音的声音自空无一人的背后响起,薇琳从凳子上跳下,向讲台正对的方向退后几步,将黑板上的三个门纳入眼底。
“我能拒绝吗。”
薇琳完全不抱希望的问,她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别吧,那样的话,观众们会很失望的。”
画外音浮夸地回答,而后便不再管女孩的意见,对黑板上绘制的三道门解说起来自己想跟薇琳做的游戏究竟是什么规则。
当然,在此之前,画外音需要先做个引入和铺垫。
“聪明的你肯定已经想到了下一道门的标号应当是以任意第四种符号标识出的‘34343434’,但是在画完黑板上的门与第一个‘XXXIV’后,为什么就一个字都写不了了呢?”
“总不能是要我用罗马数字写‘三千四百三十四万三千四百三十四’吧。”
薇琳虚着一双眼睛道,她很肯定这不可能的语气也传达到了画外音那里。
“喔,怎么一口咬定的?”
显然,画外音对女孩为什么能笃信一定是四字连标而不是直接以一个整体形式出现的这件事感到好奇。
“前面的都是以‘34’为单位,你当我是眼瞎?”
薇琳忍不住反诘了画外音一句,主要是这人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是蠢蛋一样,这种浮夸的态度就像极了幼儿园里面老师与小朋友的互动,在旁人看来充满了表演和敷衍的意味。
你好棒棒哦——大抵就是这种因过分刻意而惹人生厌的感觉。
“原来如此,你当真是个杰出的演出者!”
画外音倒是完全不计较自己被鄙视了的事情,似乎它从来都不在乎女孩对它的看法。
“既然如此,墙上现在只有三个‘XXXIV’,显然你需要去找到第四个XXXIV,才能够拼出来通往正确道路的那一道门。”
“其中一扇门的后面藏着那个缺少的三十四咯?”
已经听明白画外音的言下之意的女孩直接打断画外音的讲述抢答道。
“抢答正确!看来咱们的演出者很是上道啊。”
画外音继续程序性的吹捧,后面那句话仿佛不是在对薇琳说,而是面朝着台下的许多许多观众,强化舞台演出的渲染力。
薇琳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窗外渐斜的夕阳,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我有几次选门的机会?”
既然都被夸了“很是上道”,薇琳便不吝惜再被调侃奸奇诡诈。
“两次,”画外音老老实实地对规则做出解释,“在你第一次选择完门扉后,我会在剩下来的两扇门中为你打开其中一扇空门,接着便是你的最后一次选择机会——你可以选择‘就这扇门’,或者选择‘开启另一扇门’。”
“经典。”
薇琳冷哼一声,这游戏的套路她还真听说过。
三门问题,一个诞生自娱乐节目但曾在大众范围内引起广泛讨论的概率问题。
在选择了第一扇门后究竟是换门还是不换门,两种选择的概率其实并不相同,正是这种反直觉的现象才让它的热度经久不衰。
其本质就是让选择者放弃所选择的那扇门,替他淘汰掉一扇错误的门,实际上就是选择了两扇门,并问其中有哪一扇背后藏着最终大奖。
看穿核心矛盾之后其实理解起来并不算难,跳出思维的定式才是这类问题的最为困难之处。
但是嘛……
“那我选我自己画的这扇门。”
“吱呀……”
话音刚落,左手边的那扇粉笔门线条便开始动了起来,一扇空门被揭露。
“第二次选择。”画外音给出语音提示。
“不动,”薇琳短暂阖眸,再度睁开双眼后,一脚踏上讲台,指着自己的门道,“就是原来这扇门。”
选择做完之后女孩仿佛听到了来自不知何处的唏嘘声,随即就是画外音失望的话语,以及大发慈悲的劝退。
“噢,真是太可惜了,我本以为你是个智者,你做的选择显然不符合概率——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我可以酌情再给你一次机会,鉴于你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观众们也坚信你不过是一时昏了头脑,嗯?”
这一串话听得薇琳头昏脑涨,她最烦的就是在译制电影之外的地方听到别人拿一串翻译腔过来**她的耳朵。
“画外音,我问你一个问题——演出是为了什么?”
薇琳的反问让画外音摸不着头脑。
“嗯……为了展现演出者最敬业的一面,为了讨好我们的广大观众朋友?”
画外音尝试做出回答,它认为这再不济也算是一个合格的答案了。
“是啊,演出演出,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观众朋友们接受,这无可厚非。”
薇琳哼哼地低声冷笑,化指为掌,覆在自己画的门扉正中心,一边将黑板缓缓地往里推,一边说着:
“但是,如果说观众自己上场去表演了之后,请问——她又应不应该在意场下坐着的其他人的眼光呢?”
“应该是要的吧……”画外音被超纲的问题问得有些迟疑。
“那你就放着演出的那位观众不管了吗?”薇琳反问。
“可是站在实际扮演的职能角度来看,那位观众应该是演出者。”
画外音尝试从这一方面给出解释,但很快遭遇女孩的反驳。
“但是那位观众手里拿着入场券哦,演员们可不需要这个——
“所以我问你,究竟是职能决定了谁是观众,还是实际上的自我认知决定谁是观众?
“如果观众可以是演员,那么演员……
“又可不可以是观众呢?”
画外音陷入沉默,薇琳嘴角一勾,继续推动她亲手绘制的那一扇门。
璀璨的光芒从门缝中向外溢洒,映在女孩天青色的宝石瞳中,闪烁着斑斓夺目的光耀。
“这一路走来,如果说我只是为了取悦别人,那我恐怕一辈子都成为不了观众——画外音,不……‘同事们’,现在,你们遇到了一位在思想上可以坐在那唯一空位上的存在了。”
这番话说罢,薇琳用尽力气推开大门,并没有什么罗马数字,而是一把绚烂的玻璃椅子。
脑海中的灯光墙甚至都没有点满,自己也没有如最开始预想中那样要走完34道不同的门才能抵达终点,但终点线就是这样已然近在咫尺。
薇琳露出浅笑,这回看来是大胆的她赌对了。
“我是观众又不是演员,不需要拿着剧本、带着面具,活在别人给我设立的条条框框之下。”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赞美就怎么赞美,想怎么批判就怎么批判——
因为我是「观众」。